秦禾也颇感意外:“为什么?”
“谁知道啊,给村儿里的张三娃子亲眼瞧见的,”老妇人抬起粗糙黄黑的手,将落在鬓边的一戳碎短发捋在耳后,仔细的讲起经过来,“我那个时候刚从庄稼地里割完草,扛着锄头准备回家。当时太阳早就落山了,天黑,张三娃子气喘吁吁的从山道跑下来,说他看见原桥在山上刨他爹的坟。我说这怎么可能呢,起初谁都不相信,一致认为原桥应该是在给他爹上坟,顺便修理一下坟头草。毕竟这从春到夏的季节,那山坡上的杂草长得又快又高,不打理肯定不行,就没多心,也没把张三娃子的话当回事。结果深更半夜的时候,原桥真用板车拖了副棺材回来,那棺材上面全是黄泥,很明显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老妇人说到紧要处,突然拍了个响亮的巴掌,“哎哟,差点没给我们吓死。”
这答案没聊到关键点啊,秦禾抓紧问:“这个原桥,把他爹从坟里挖出来干什么?”
“谁知道啊,乡亲们第二天一大早,赶忙都跑去问了,毕竟这么大个事,肯定是要惊动大家的。
那原桥开始不吱声儿,端着水盆和抹布,一个劲儿的擦棺材上的泥巴。
我们也是起个好心呀,这事儿不能这么干的,多不吉利啊,要招晦气的。
但是说多了他跟你急眼儿,不听劝,还赶我们走,让大家别管。也不是脑子有毛病的人啊,但是我们瞅着他那个样子吧,就觉得特别不对劲儿,脸色发青。”
老妇人车轱辘话一箩筐,估摸着平常是个爱唠叨的人,她顺手拖了根条凳过来,打算坐着跟他俩摆这个聊斋,“咱说啥都不好使,后来没办法呀,这看着多瘆人,还是老村长出马,好说歹说,给他一顿教育,这个原桥才吭个气儿,他说他要把他爹供在家里头!”
唐起越听越不明白原桥的动机:“为什么?”
老妇人还是那句:“谁知道呀。”接着才开始讲,“俗话说,生而为人,死而归土,凡事都讲究个入土为安,对不对?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好好的躺在地下,就不应该去打搅亡者,得让亡者安息,你去挖出来供家里头干啥呀,这不成了阳世人和阴间人同堂吗。”
老妇人越说越埋怨,“就这么明晃晃的把棺材摆在堂屋中央,人都烂成一把骨头了,你说,这乡里乡亲的,赶个集什么的都得从他门前过,特别是还有几个小娃娃,在乡镇上念小学初中,那路远啊,晚上放了学,打着电筒回来,路过的时候看见原桥跪那棺材前烧纸,一边烧一边哭,给娃吓得拔腿就跑。”
秦禾问:“他爹下葬多久了?”
老妇人估摸着:“得有个四五年了吧。原桥脑子没病的,以前还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谁想他爹突然从工地上摔下来,没捞到多少赔偿金,而且病床前需要人照顾,原桥的妈又死的早,就剩这爷俩儿相依为命,他就辍学回家了。”老妇人叹了口气,“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这原桥却是真的孝顺。”
孝顺还去掘了自己老爹的坟?意欲何为?
“我记得他爹过世没两年光景,”老妇人略微细想了一下日期,“应该三年不到吧,有一天下午,原桥的媳妇儿独自去河边洗衣服,结果不当心掉水里淹死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很晚了原桥的媳妇儿都没回来,急得他在村儿里到处找,挨家挨户问,有人说下午看见他媳妇儿拎着水桶去河边洗衣服了,我们也跟着原桥找过去,却只看到河边摆着一只水桶和几件洗到一半的衣服,四处压根儿没他媳妇儿的影子。
有人猜测说不会掉进河里了吧,那原桥一听,直接一头扎下去,在水里摸索了半宿,还真在河中央把他媳妇儿沉底的尸体捞上来了。”老妇人越说越于心不忍,“这原桥啊,闷屋里伤心了好久,人也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看着真的是,唉。”
老妇人絮叨:“原桥因为家里经济困难,条件稍微好点儿的姑娘,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就是看不上他。
最后媒人给他说了这个邻村的小媳妇儿,十七岁嫁过来,人长得倒是水灵,就是脚有些跛,脑子也不怎么好使,据说是小的时候发高烧,烧成脑膜炎了,耽误的时间长,没来得及治,就有点痴傻。
她跟了原桥以后,第二年生了个大胖小子,谁知安生日子才没过几年,孩子竟查出来脑子里长了个什么胶什么的瘤?”
唐起眉头紧皱:“胶质瘤?”
“哦对,就是叫这个胶质瘤,恶性的,脑癌。我听我闺女儿分析那意思啊,这个恶性的脑瘤属于不治之症,但是怎么说呢,这么小的孩子,再无望他也得治不是,我们村儿,多多少少给他众筹了一点钱,大家生活就这水平,再多了拿不出来。让原桥带着孩子上大医院做手术,去之前,他还领着孩子过来,跪着给乡亲们磕头呢。”言到此,老妇人的眼里闪过泪花,“他说这是给的救命钱,要叩谢大家的救命之恩。”
老妇人顿了顿,微微哽咽了一下:“等爷俩儿再回来啊,孩子的眼睛就看不见了,说是开颅手术的后遗症,而且特别嗜睡,之前我们时不时会过去看看,孩子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