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道:“是啊,还有这么多人为我们披麻戴孝,考虑得真是周到。”
秦禾真的头一回见,杀人还带收尸的,顺便连丧葬一起给办了,怎么这么周到呢。
唐起:“……”他真不觉得这是种周到,“可是还有那些村民呢?”
秦禾道:“都在他们自己的灵堂里吧。”
“你跟着我走。”秦禾踩着水波,朝前迈,然后漫不经心问,“你之前,在神像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
唐起的眼前再度闪过那个惊尘绝艳的古人,有须臾恍神,才跟秦禾提及,看见的人与她家墙上挂的那幅画很有几分神似。
秦禾蓦地驻足,诧异的看向唐起:“祖师爷?”
开什么国际玩笑,若论起来,这位祖师爷一千三百多年前就已经作古,死得相当惨烈,连颗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所以天地间,连他的坟头都没有,留存在世的仅仅这么一副残画。秦禾给他烧了三十年的香,他老人家天天吃着她的供奉,却连个梦都没托过给自己,怎么会屡屡在唐起这里显灵?
不过,传说中这位祖师爷是个祸害,身上诽议颇多,大多都是槽点,拜他皆是因为本领大,本领大但又没什么作为和贡献。相比那些胸中燃着远大抱负的壮士们而言,这位祖师爷就显得毫无追求且不思进取,空有一身本事却成天混吃等死,开创的观香断事也仅仅只为混口饭吃。好在收了个成大器的徒弟,才令这一脉得以声名远扬,所以贞观老祖的名头,比起这位祖师爷的名头,大且响亮得多。
仅一卷贞观舆图,便令其名垂千古。
别的不说,千百年前祸及四郡的那场绝疫之祭,差点国破家亡,最后若没有贞观老祖所布的大阵兜底,谁知这世道会沦为怎样一个惨烈的收场。
秦禾思忖间,没听清唐起刚才的问话:“你说什么?”
唐起明显觉察出对方不在状态:“你怎么了?”
心里有没有事儿,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身处这样的环境,她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禾摇了摇头,抬步往前走,水波在她脚下荡出清冽的声响。
唐起开口:“我刚才问,你在神像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
秦禾状若无事,眼皮垂下去,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神像的眼里看见了东西?”
“很明显啊,”秦禾说,“你刚才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唐起直言:“你现在也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于是秦禾转头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她抬手指了指前方,问:“你看这道瀑布离得不远吧?”
唐起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岔开话题,朝前看了看那道瀑布,点了点头。
秦禾说:“但是我们一直走不近,刚才离得有多远,现在依然这么远。”
唐起这才惊觉,走了这片刻,距离丝毫没有拉近过:“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在想法子呢,你说我像丢了魂儿?”
唐起哑然:“……我是看你脸色不太好。”
秦禾反倒逗他:“你这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兴许正如秦禾所言,并不好。再注意脚下,黑水没过了脚踝,唐起一愣:“秦禾,水位在升高。”
“嗯。”秦禾没太大反应,显然早有所觉,“据我观察,这个阵法其实没有什么惊险刺激的花招,也不会突然放几只妖魔鬼怪来吓唬人,杀招就是那道孝帘瀑布的水,等蓄满了直接就把人溺死。”
就好比把人装在一个封闭的容器里,不断地往容器里灌水,待水溢满,里面的人无法呼吸,只能被活活溺死。
眼见前头就是那个开了闸的“水龙头”,秦禾尝试往前走,却始终走不过去。
身旁披麻戴孝的黑影全都一个模子,确切说没刻五官,“它们”纹丝不动,离秦禾跟唐起不近不远。
按理说,都是一堆用以摆阵的木偶,立在此处,却并不僵直梆硬,仿佛被造物主注入了血肉,忽然有了人的体态,几乎能以假乱真。
正因如此,唐起才更觉瘆人。
秦禾瞧了片刻,眼睛眯了眯,这么会儿功夫,黑水已经淹到小腿肚。秦禾转而向“它们”走过去,站到近前,经过数秒钟的斟酌,她伸出手,果然只摸到一把空气,如同一种投射出来的影子,秦禾的手直接从黑影的身体穿了过去。
“虚的。”
然而瞬间,比眨眼还快,所有披麻戴孝的黑影生生挪出去两米远,再度与秦禾保持着最初的间距,就像场景复原。
唐起愣住:“怎么回事?”
秦禾倒不觉得奇怪:“应该是我们稍有偏移,阵法就会自动运转,所以才怎么都走不到瀑布的位置。”
“那有办法吗?”
“办法肯定有,只是还没想出来。”黑水一点点漫上膝盖,秦禾其实没有选择,不破阵的话,这里就会真正成为二人的灵堂,加上掘坟开棺的那几十个村民,全部都会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