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只犹豫了半秒钟,上台阶的时候被唐起扼住手腕,她偏过头,对上唐起担忧的目光。
他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蛇蝎心肠的向盈。
秦禾用眼神安抚他,然后用一种平常的口吻,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反倒光明正大的嘱咐唐起:“一会儿她要是敢耍花招,你就跑。”
当着反派的面说出这种话,秦禾的声音不高不低,引得向盈笑了一声。
唐起摇头,刚要拒绝,秦禾说:“然后帮我把夏小满救出来,如果我糟了她的道儿,那夏小满和她肚子里那个小的,就只能麻烦你了。”
向盈插嘴:“你不跟我耍花招,那个孕妇自然会安然无恙。”
秦禾也是痛快人:“那就好。”然后挣开唐起的手,几步登上傩坛。
向盈朝旁边招了招手,傩面人便走向前,在供桌上铺开集齐的七幅贞观舆图,其中一张还是从龚倩月背上剥下的人皮。
这些在秦禾眼里就跟普通的画作没什么区别,甚至谈不上像画,笔触勾勒十分凌乱潦草,不识货的人绝对会当成不值钱的玩意儿处理掉,只是贞观舆图抢手得紧,从没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
向盈示意她:“把衣服脱了。”
秦禾迟疑了一下,也没什么可矫情的,转身面向鬼葬山,背对无数双眼睛,解开衬衫扣子,反穿在身前,露出光洁消瘦的后背。
唐起看着秦禾凸起的肩胛,和后背根根分明的肋条骨,突然狠狠难受了一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秦禾瘦了,很瘦很瘦,瘦到让人心疼。
这个月她前后两次大出血,饮食也不规律,把前俩月唐起用山珍海味给她养出来的肉全掉没了,掉得一克都不剩,体重呈直线下降,一朝瘦到解放前。
她对自己没心没肺,又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没功夫在意胖瘦的问题。
秦禾正疑惑向盈打算怎么办时,对方抬手,往傩坛上的火把上一指,殄文涌动,骤然爆发出漫天火星,精准无误的点燃了群傩手持的香烛。
“我师兄唐虞不怎么开窍,师父教的很多东西都只学了个皮毛,”向盈漫不经心伸出手,指尖的星火点燃傩坛中的一炉香,她轻轻捻起香线,漫步走向秦禾,“他知道观香断事,也知道缚香灵术,却不知道,一炉香,还能绘制千里江山。”
闻言,秦禾蓦地怔住。
向盈却不以为意地问:“知道为什么叫千里江山一炉香吗?”
秦禾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一阵突然袭来的灼痛,她蓦地咬紧牙关,才没从嘴里泻出那声吃痛的低吟。
向盈用烧红的香头直接扎入秦禾脊背的皮肉:“因为贞观的舆图是用一炉香和江山的地气绘制而成。”她说,“其实要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很简单,用香就行。”
只不过世人都不知道而已。
贞观算得上是个万分周密谨慎的人,如果不是他门下的弟子,没学过这一项术数,旁的什么心怀叵测之人即便得到舆图也无济于事,恐怕那些人想破脑袋都猜不到,贞观会用升腾的烟线和地气去绘制舆图。
所以向盈只需要再抽一股地气,就能把整卷贞观舆图展现出来……
只见烟雾与地气升腾,平铺在傩坛供桌上的舆图突然活了一般,抽出一缕若隐若现的灵脉,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接连不断从纸上与秦禾的背上跃出,升至头顶虚空,逐渐勾勒出山体之形态,再缓缓拖出绵绵山脉。
所有人仰起头,望着虚空中浮动的群山,正一点点横铺阔远,形成的沟壑中是蜿蜒曲折的江河、泾川、大道……
须臾之间,山脉已向前推进百里之远,江河奔涌千里之遥,起伏跌落间,忽而耸起撑天之势。
群峰错落,万岭巍峨,细腻入微处,甚至能看清深山崖谷间苍郁的青松翠柏,飞瀑清泉,还有涌高数丈的雪白潮头。
烟雾弥漫浮动间,唐起看见了顿跌雄猛的秦岭山脉,奔行如长龙,与太白山接轨,势压群峰……
秦禾以为自己会吃很大的苦头,最不济也得再遭一次皮开肉绽的酷刑,但是并没有,她只是被香火烫了一下,连滴血都没有流,就看到一缕缕烟线从后背泻出去,幻化成真实又立体的万里河山,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
江海仿佛奔流至天际,巨浪涌动,全都活灵活现,仿佛要朝他们扫荡而来。
秦禾突然想起唐起曾跟自己描述过有关舆图的梦境,他说:“有这么一副画面,勾着山川河流,却不是静止的,它好像会动,活了一样,河水在流淌,淹没过来,山也慢慢压过来……”
秦禾仰头,看着耸拔的群山压制在头顶上方,不禁感叹,原来竟是如此。贞观用香线和地气绘制的舆图,确实是浮动在空间中的立体河山,气势雄浑而宏伟,震慑住在场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阵冷风掠过,山脉江河急转,朝四面八方奔行伸展,眨眼间,铺出一副震撼人心的壮丽河山。
魂居张老爷身体里的向盈,眼底漾着难以捉摸的愁绪,她低喃自语:“没想到,我会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