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从房间里出来,对着门外等着的两人摇摇头,犹豫着说:“他根本没给我机会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他说……”彬顿了一顿,看着沮丧的两张脸,咬牙道:“他要去角斗。”
“什么?!”厉大叫一声,气急败坏道:“角斗?和自杀有什么两样??”
蔺烈蹙着眉,语气严厉地问:“他决定了?今年的角斗会马上就开始报名了,我倒不担心他的身手,只是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再加上毓那里……”
厉插了进来:“这绝对是在找死!敢报名的都是玩命之徒,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才多大,真去了,给人练手还差不多!”
“毓答应他了……芯片已经植入了,毓想看效果。而他……我不知道。”彬的声音渐渐消沉。
其余两人也陷入了同样的消沉中。
也许Michael真的放弃了,但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放弃,而是累了,想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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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们错了,那年的角斗会上,杨花扶柳,一片春光明媚中,倒下的不是Michael,而是一具又一具曾经被般若岛赋予“强者”名号的身体。
西陵厉躲在熙攘喧闹的看台的角落,靠着墙,点起一支烟,蹙眉看台上那青光耀眼的半圆形铁笼,那笼有半个球场那样的面积,三层楼高。
第一天来到般若岛时,他就注意到这个角斗场。吸引他的,就是这只铁笼。只是那时,铁笼不像今天这样青亮,而是锈迹斑斑,不知为何,西陵厉总觉得那些锈迹重如鲜血,映着寒铁,隐隐发光……
西陵厉后来得知了这个角斗场的作用,只是不理解,般若岛为何与正常世界处处格格不入?春天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般若岛却在如此温柔的季节里,举办最血腥的格斗比赛。
也就是比赛前几天,有人将铁笼内外清理一遍,务必让它闪闪发光地迎接死亡角逐的开始……
西陵厉承认,般若岛的有些事,他是永远理解不了的。
就比如说,在一片叫喊声中拼杀着的修长背影,流云刃滑过的青色光与那铁笼交相辉映,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西陵厉不能理解,不理解流云刃主人的选择。
似乎兵器,都要比主人暖些。人,终是走下去了,也终是放弃。
西陵厉眯起眼睛,略略直起身,关注笼中从血泊里缓缓站起来的人,挺过来了,又是一场胜利。掐了烟,快步从一侧上了台,等着血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上前,伸出双臂,搀住那人腋下,只感觉那人重似铁,却又轻比鸿毛,飘零零就落到了他的双臂里。
厉将他侧抱起,迅速往后台送,胸前碗口大的新伤汩汩冒着血,双手接触的背部皮肤也是那样的粗糙不平。于是他想另找一处放手,移了几寸,竟没有一处是平整光滑的,过多的血让厉失去了触觉的敏锐,只感觉抱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段碎肢。
听着扩音器里传出兴奋的女声,宣布着角斗会的最终赢家,奄奄一息的他,嘴唇竟然动了动,厉俯下头,刚想对他说话,却听他低哑如寂的声音:“我赢了……”
厉撇撇嘴说:“赢了又怎样?”
那人却笑了,答:“赢了,就回不去了。”
厉哽在那里,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
后来,西陵厉终究理解了Michael这样做的原因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地方比般若岛更加崇敬胜者,没有第二个地方像般若岛那样,不看重金钱,却看重实力。
一场角斗会,没有参加却有实力的“獒”都认识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认识了他的狠,他的强,他的不可战胜。
彬和蔺烈的收买行动因而变得顺畅无比,愿意入伙的,冲的不是钱,而是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前途无量。不愿意的,出于对胜者的尊敬,都表示不会趟这摊浑水,选择中立。
但两年后般若岛却暗潮汹涌,高手频遭暗杀,以致最后Michael上台后岛内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毓对他的人下手,有的人则说是Michael铲除不接纳他的异己,谁知道呢?人心最难测,活着的时候人们总是说谎,死了后,却又只能选择保守秘密了。
只是西陵彬发现,一场角斗会,带走了Michael的挣扎,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看上去,Michael还是那个Michael,曾经的阴霾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但他从未停止使用强效药物,也从未停止屠杀……
开始西陵厉还会请示,如今,顺着Michael的心意,赶尽杀绝就是。
杀人,也会上瘾。
有的时候,站在Michael身边的厉,会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又黑又冷的冰窟窿里,绝望的黑,绝望的冷,绝望的一切。
“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西陵厉一直在想,但他知道Michael没有选择,从未有过选择,走到今天,似乎是一种扭曲的“自然而然”,因为这是般若岛,恶即是善,善才是恶,一切,无可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