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梳理名单,正如叶娴所想的,上海是人人都要咬的一口肥肉,哪怕是裴泽弼身后的力量也不可能在他离开上海的情况下保住他在这里的力量。
裴泽弼可不是那些爱情电影里傻乎乎只会和爱人一起赴死的蠢人,他的爱人只会安安稳稳地被他捧在手心上,如果叶一柏出事,那肯定是他已经先死了。
金陵方面在平津以北的力量十分有限,裴泽弼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掌握足够的能够在北方保护叶一柏的力量,利益置换,比起他离开后被其他势力蚕食,还不如在他还在的时候就交换出去。
远东最大城市和深陷疫情的北方,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还有杭城,比起平津,杭城的事更是急迫,苏正阳在杭城已经有半年之久,如果还不能掌握局势,那就是他蠢了。
“喂。”裴泽弼将名单翻过来,同时拿起话筒。
“裴处长,是我,叶娴,阿妈想要见你。”叶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裴泽弼少见地有些呆愣,他迟疑片刻,随即立刻应了一声好,应完后他才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叶一柏也在吗?”
电话那头的叶娴轻轻咳嗽了一下,“柏儿不在,阿妈要见你,现在已经不早了,明天吧,明天你来岐山巷或者我们来找你都行。”
“我来岐山巷。”裴泽弼立刻道,“阿姨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可以。”
“那好,明天早上七点半吧,不耽误您……你上班。”对着现在的裴泽弼,叶娴也真说不出“您”这个字。
“好。”
翌日,裴泽弼从他市区的公寓出来,他怕今天早上迟到,昨天都没敢回裴公馆睡觉,连夜准备了些东西,然后在市区的公寓对付了一个晚上,早上五点多就醒了,一直整理到现在才出门。
等裴泽弼到岐山巷的时候,岐山巷口已经很热闹了,作为上海市区和法租界的交接处,岐山巷兼具上海巷子的朴素和法租界的繁华,早餐店早早就开始营业,不仅卖馄饨包子,在铺子口甚至还摆着几分西式的面包。
早起的市民们纷纷和邻居打招呼,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自行车从一个个小门里被推出,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半个小时前就停在巷子口的那辆汽车,奇怪那个人为什么坐在里面不出来。
裴泽弼抬手看了看时针已经转到7的位置,他拔下车钥匙,推门从车里出来,他的手上拎满了东西,这都是他昨天晚上连夜准备的。
叶娴昨天也睡在岐山巷,张素娥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但叶娴可不放心她亲娘和裴泽弼单独谈话,她怕裴大处长对她弟弟的爱意也禁不住张素娥的作天作地……
门口传来敲门声,叶娴立刻站起身去,“来了。”她的余光看到张素娥的身子也紧绷了起来,昨天可不止裴大处长一个人没睡好觉。
“进来吧,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叶娴看着裴泽弼手里的袋子,挑了挑眉毛,比起上次那珍贵但没人认识的古董艺术品,裴大处长这回就务实多了,这些明晃晃的牌子,足够闪瞎张素娥的眼睛了。
“叶小姐,阿姨。”裴泽弼微微低头,向叶娴和张素娥问好。
叶娴侧了侧身,张素娥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张素娥也看到了裴泽弼手上的东西,但与叶娴想的不同,今天的张素娥居然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裴泽弼身上。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坐吧,喝什么茶?”张素娥站起身来,去斗柜上拿了个杯子。
裴泽弼将东西放在沙发旁,少见地升起一股子受宠若惊的情绪,他在叶娴的示意下在沙发上坐下。
“白水就可以。”
“行了,我们家虽然没你们裴家那么富贵,但茶叶还是有一点的。”张素娥将上次叶一柏带回来的沈红益和魏如雪送的顶级茶叶拿出来,用热水冲开,端着放到裴泽弼面前。
“谢谢阿姨。”裴泽弼赶忙接过,感谢道。
张素娥手里也端着一个杯子烘手,她看着杯子里的茶叶,轻声开口道:“我跟柏儿谈过了,拦不住。”
拦不住三个字从张素娥口中说出来,好似轻飘飘,但是裴泽弼听出了这位母亲声音中几不可闻的颤抖。
“听娴姐说,你打算跟柏儿一起走。”张素娥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眼神定定地看向裴泽弼。
“是,我会和他一起走。”裴泽弼没有丝毫犹豫。
张素娥看着裴泽弼,剥离了裴泽弼头上那“裴处长”的头衔,用一个长辈看待晚辈,甚至用母亲打量儿子伴侣的目光看向裴泽弼。
“你去了平津,上海这边这么多年的经营能保住吗?”张素娥和叶一柏谈完话后,晚上睡不着觉,母女俩第一次彻夜长谈,从小时候的心结说到裴泽弼和叶一柏的事,叶娴一点点和张素娥剖析着,非常清楚地告诉张素娥,裴泽弼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裴泽弼没想到张素娥会问这个问题,他迟疑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您和叶小姐还在上海,我会留足够的力量照顾你们。”换句话说,他或许只能留住照顾人的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