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背贴着男人的掌心,执笔在铺开的画卷上描绘,勾勒出线条,又领着去着点墨色。
明若的心思全然没有在画上。
她只觉得,男人的手心像是块上好的绢帛,微凉的体温从柔软的肌肤那头透过来,似是一点点在将她的手包裹进去。
鼻尖是书墨香,她分不清,这究竟是画上传来的,还是靠在她背后的男人身上的。
原本她的背与男人之间是隔着点距离的,但不知怎么的,现在她一回头,就险些要靠到男人肩膀上了。
“创造你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大概又是那种妖法吧,明若皱眉,将自己后仰了几分的腰收回来,转移视线,赏起画来。
“一个不得志的书生。”
男人握着她的手,稍歇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这一处是否应该这样画。
“旁人读书,是为了有一朝能金榜题名,他读书,是为了谱写淫词艳曲时更深入人心。拿着圣贤书,却行下九流,这不合世人的眼光,故此,他便抑郁而终了。”
明若的视线从画卷的这头扫到那头。
抛开荒淫的人先不谈,这幅画上的每一处其实都不逊色于大家之作,亭台水榭华美,草木蟋蟀灵动,寻常人常会忽略的小物件,例如杯盏酒器,乃至妇人腕上滑落的一只翠玉镯,都瞧着分外精致。
她在山中常看的话本里,那些读书人也都执着于做官,寒窗苦读十数载,就是为了一场科举,仿佛除了行此道,读书便没有其他用处。
“你的那位书生确实很不同。”她抚着画卷,“但为何,他会如此执着于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呢?”
男人脸上笑意颇浓,盯着扭过头来瞧他的少女,柔声道:“姑娘,从未有过心上人吧?”
这又和心上人有什么关系?明若蹙起眉头。
“他执着于此的原由,同喜欢一个人,是一样的。”
男人瞧出了她的困惑,放下笔,端坐在她身后,耐心的解释起来。
“无论是庙堂钟鼓的雅,还是街市弹唱的俗,但凡喜欢,便没什么道理可讲。就如姑娘和我,一个是妖师,一个是春宫图所化的妖物,冥冥中皆是定数,并非一己之力能左右。”
看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男人才重新将笔拿起来,刚准备往她手里递,视线便瞄到了画上那块刚画完人形的墨迹,一点点被画卷吸收吞噬了。
妖师也不行吗?他蹙眉,眸中略升起失望之色。
“可与人欢好这事,真有他画的那么有乐趣吗?”身前的少女还未转头,只凝着一脸苦思,“为何我体验不到?”
男人微微一怔,茅塞顿开,她不通情爱,自然也对春宫图生不出喜欢,执笔之人无心,那她画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有心的画作接受呢?
想通了问题的关键,男人又放下笔,倒也不急着去添补画作,只专心的同她攀谈起来。
“恕在下冒昧,先前与姑娘欢好的都是什么样的男子?”
“我师兄,还有你见过的狐狸和蛇。”明若特意侧过身子来,似乎,还挺乐意有个人能替她解惑。
“那姑娘同他们是……如何?”
知道她性子不同于一般的姑娘,男人问得也没那么含蓄。
“就是睡觉啊。”
明若仰着一脸的理所当然,见他一直瞧着自己,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明若便又努力回想起来。
“我师兄性格变扭,就算师父说这是为了修炼,他也总是不乐意。每次不是灌我喝醉,就是要等到夜深的时候,由着他行事。”
修炼?男人微微蹙眉,妖师一派修的是这种法术吗?那她们收妖岂不是……
“跟狐狸的两次都喝了酒,记不清过程了,”少女没注意他的神色,仍旧自顾自的说着,“黑蛇嘛,是我直接绑了他,但也就不到半炷香。”
哦?寻常的妖,在这种事上一般都能闹上大半个时辰的,那蛇妖怕不是有什么隐疾?男人不禁感慨,他说话的样子就已经很奇怪了,若还有隐疾,那着实有点可怜。
揉开掰碎的将少女的过往都理了一遍,男人也大致得出了结论,虽然她有过几次经验,但比起男欢女爱,她更像是把这当成了一种任务。
“就当是额外的谢礼吧,在下可以带姑娘到画中去,亲身体验画中人的乐趣。”
男人的袖子在画卷上拂过,瞬间,那画中的一切像活了似的动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摊在少女的面前,眉眼弯起,笑容和煦如叁月的春风,“姑娘,可愿?”
初看画时,并不察觉,画中的春日淫宴竟是设在了白天。
微风卷着水榭中的淫声浪语,拂过园中的翠柳,灌入了明若的耳中,她靠着园外的围墙,神色略显尴尬。
虽说她成日被师父熏陶着,并不觉得男女之事有伤风化,但她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女,亲身处在一群交迭纠缠的肉虫旁,听着那只有师父藏在床下的话本里才有的荤话,多少会有点无所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