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沉,一阵小雨漫过山间,落入府衙西厢的小院中,如细线般的银丝打在院中养莲的水缸里,嫩绿的荷叶交错,沙沙作响,略升腾起的温度,带着春末入夏时才有的水汽。
齐巽拿着筷子,将面前那碗饭来来回回戳了叁四遍了。
明若当然知道她的心事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就算告诉了她也是无济于事,最多平添她的烦恼罢了。
“穆央她是绝不会做对不起江城月的事的。”她忽然开口冲明若说。
其实,她已经同齐巽解释过很多次了,要怀上妖胎不一定得像人一样发生点什么,只要是在让人卸下防备心的情况下,食物、水,这些都能将妖胎种入腹中。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团有实体的妖气罢了。
“穆央她为了江城月,宁可舍掉鬼士的身份,和族长闹翻也要嫁给他,又怎么可能跟其他男人苟且。”
齐巽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懊恼的事情,放下碗来,用手掩住了额头,“早知会变成这样,半年前,我就不该让穆央代替我来这儿,接县衙驱鬼的生意。”
“半年前?”明若本还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忽听得这一句,不由问道:“他们认识才半年?”
齐巽点头,“是啊,才半年,当初她回族里说要嫁给江城月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她冷着脸却又似是在苦笑,“但穆央同我说,她有种感觉,江城月是她命定的夫君,她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怎么劝也劝不住。”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微妙,若机缘巧合真遇到命定之人,这样迅速的结为连理,倒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只是,明若回想起自己解释妖胎时,江城月那个仍心存芥蒂的表情,他那个样子,算得上良人吗?
许是这一餐晚饭种下的疑窦,明若夜间撑着伞便不知不觉走到了正房外的院子。
若这妖就在附近,那只要妖胎出了问题,他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吧?明若在心底打着算盘,把伞丢在外头,蹑手蹑脚的凑到正房门外,探头瞧了眼江城月所在的书房,还亮着灯,是个好时机。
将卧房的门稍打开了条缝,里头的腥臭味直冲得她皱眉,憋口气,一闪身进去将门关好,她又撩开白纱往床榻走去。
有了先前她绑的红绳,这一次,床上的女子安静了许多。
“如果你还能听懂我说的话,就稍微争口气,撑不过来的话,会很危险。”
她抬起双手在胸前结印,催动咒语,金色的光顺着指尖漫出来,在虚悬的空气中化出了一个形状,然后猛地打入了女子的腹部。
女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口中的呜咽还压在喉咙深处没有发出来,便像是脱了力般的昏厥了过去。
看来这种程度的封印,对于虚弱的人来说,还是太勉强了。明若叹了口气,只道人也不能就这么死在她手里,便抬手催动符咒,准备为她护住心脉,只要人还有口气,等抓住了那鱼妖,再想办法为她续命,终归是死不了的。
可谁知还没等她动手,一道白色的身影便从她身后冲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白煜瞪着她质问。
明若回头瞧了瞧他刚刚来的方向,门没开过啊,这兔子该不会急得用了瞬移术吧?这可相当于在内耗修为啊,算了,他反正本身也在为了报恩耗修为。
“你同我说你会救她的!”望着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的女子, 白煜的眼睛都红了,“你骗我!”
他走到床前,利落的割开自己的掌心,催动灵力往女子的妖胎里送,可这刚一运功,就发现他的精血怎么也灌不进去了。
“我封住了妖胎,”明若环着胳膊,往床边的雕花木柜上一靠,“你改护她的心脉吧,只要能撑到鱼妖等不及妖胎成型,主动现身就行。”
这话说得倒是容易,白煜愕然的瞧着她,护住将死之人的心脉,那可不止是精血的问题了,那是在以命换命啊。
“不是报恩吗?”明若挑眉,“还是救命之恩诶,小兔子你就这点诚意啊?”
被厚重布幔封住门窗的房间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风,微弱的烛火摇曳,将两道歪歪扭扭的影子投射到了梁柱下的白纱上。
此时少年的手正悬在昏迷女子的胸口上方,一道无形的气流通过掌心充入她的心窝,眼看着少年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密,那女子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明若靠在床边的木柜上,时而笑着端看他,时而又漫不经心的瞧自己的指甲,仿佛眼前这两人只是在玩家家酒,根本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待少年确认女子的心脉尽数稳住后,他才终于收了手,被掏空的身子有些发软,不自觉的就扶住了床沿,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小兔子,你这么虚,还敢在她身上设通心术啊,这要真是鱼妖害她,你怎么和人家打呀。”
看到白煜那么快就赶过来的时候,明若就猜到了,这小兔子大概是怕穆央会死,所以在她身上设了一旦危及性命就会让他感知到的通心术。
这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