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不大的亲兵一下僵了身体,仿佛跟盔甲融为一体。
程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殿内似是下朝了,官员们开始陆续退出。
见她站在门边,他们的表情十分有趣,多数故作清高眼里透着轻蔑,却依旧不得不低头向她行礼,部分面颊绯红脚步虚浮,不知心思跑到哪里去了。
骠骑将军左秋棠身高腿长,乍眼看她呆在门外,险些没收住脚撞了个满怀。
程玉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样笑出了声,左秋棠没好气地看着她摇摇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您竟然愿意进宫了?”
“想念左姐姐了,便进宫瞧瞧。”
左秋棠点点她的鼻子,似乎还把程玉当成追着自己乱转的那个总角孩童,“你啊你,越发的油嘴滑舌。”
程玉像得了夸奖,越发笑得灿烂,但左秋棠忽然沉下脸来,她不解地往后一看,国子祭酒陈望之和一个男子交谈着踏出门槛。
那男子身材修长,比身侧的国子祭酒高了半头有余,生得是不可多见的貌美,眼瞳黑如点漆,眼尾微微向下似有泪将垂,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枚暗红的泪痣。
正是名满帝京的户部尚书季惊鸾。
季惊鸾今年二十有八,自从他及冠之后世人便纷纷猜测他会迎娶何人,先是看好靖远侯之女沉知楼,两人门当户对,互为世交,然沉知楼当年便嫁给了新科探花郎,后又怀疑大理寺卿之女许兰姝,两人母亲是为堂亲,结果许小姐进宫应选,做了宫中女官。
就这么众说纷纭,季惊鸾时至今日仍是未曾婚配。
程玉一向喜欢美貌的人,唯独除了季惊鸾,想来季惊鸾也是如此,她们二人天差地别,一个洁身自好端方雅正,一个流连声色孟浪荒唐。
她敛了笑容,却见季惊鸾也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国子祭酒陈望之一捋胡子,也看了过来。
左秋棠顿时想起殿上的种种不快,恨不得扑上去与他打上一架,但此般作态只能在脑子里想上一想,两侧走过的御史就像闻到肉味儿的野犬一般,时刻准备参她一本。
她感到内心沧老许多,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她从未畏惧过,可这朝堂之下翻滚的惊涛骇浪让她时常有心无力。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心。
程玉拍拍她的肩膀,“左姐姐快回吧,母皇该等着我了,改日去将军府找你饮酒,记得给我备上几个干净的美人。”
左秋棠知她是跟自己打趣,笑应下转身离开。
路过的官员纷纷皱眉,内心腹诽着世风日下,身为女子竟如此不知检点。
季惊鸾一道带着寒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程玉不理会,一扭身子奔着后殿去了。
程玉到后殿时,太傅正好离开,两人行过礼,擦肩而过。
冯嬷嬷正伺候着女皇宽衣,程玉忙上前去帮手,冯嬷嬷看到女皇眼色,起身出去带上了门,只留母女二人在殿内。
程玉轻声唤了一句母皇,女皇看她一眼,厉声说道:“你最近行事越发荒唐,御史台参你的折子漫天,我该对你如何是好?”
程玉知晓自家母亲,惯是嘴硬心软,但凡她开口教训,便是雷声大雨点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哪一日她不说了,才是走了绝路无处可逃。
“女儿知错了。”程玉将头靠上女皇肩膀,撒娇道。
女皇见她这副赖皮样子,语气也再硬不起来,只推开她的头,“你啊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当谨言慎行才是。”
程玉扮小女儿姿态,噘噘嘴,“女儿最近都在公主府里不曾出门,谁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还不是你纳的那些个面首,整日好吃懒做,惹是生非,”女皇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长宁,你便留下几个知情识趣的,其余人就遣散了吧。”
程玉扶着女皇坐下,应了声是,“女儿回去便清理门户,将那些不安分的打发了。”
女皇牵过她的手放在手心,两人就似一对寻常母女,“长宁啊,驸马不日便要回京......”
程玉身子一顿,又快速平复下来,孟锦臣奉旨出京办案,已有两月未归,她随意说道:“回便回吧。”
“自回他的驸马府去。”
女皇熟知自己这个女儿,面上任人揉扁捏圆,实际上心硬得不得了,眼里不容一粒沙子......是几个孩子里最为像她的。
“长宁,天下男子多凉薄,驸马他心中有你,这么多年只那一个妾室,安分懂事从不敢晃到你面前来......”
“且你这些年如此荒唐,驸马也并未多言,长宁......”
“母皇,长宁心中不怨他了......只是长宁也不再爱他信任他了,”程玉目光平静,“母皇,当初是您亲身察觉父亲在边疆与人诞下二哥......您最该懂长宁啊!”
女皇瞬时安静下来,是啊......她最能切身感受那种痛苦。
夫君离家出征,一走便是数年,她难忍相思,千里单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