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一般,只觉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冻得连心都冷了。
他忽然低笑两声,道:“那阁主打算怎么处置我?”
晌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生疏称呼弄得微怔,片刻之后,才道:“我且留你一命,往后软禁在青松苑。若敢随意离开,按叛徒论处。”
“岑熙呢?”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罢了,跟那傻里傻气的小子也没多大关系,我会遣人将他送走。”
“好。”
阙月山。
皑皑白雪覆顶,底下露着一点朦胧的苍蓝,山势缓和,雾霭缭绕,仿佛一座世外仙山,静静矗立在玉龙山脉的边缘。
“吁!”迟鹤亭一声清喝,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车,“三水,我们在这里找个地方歇息吧,明日再进山。”
“那这马车怎么办?”
“找户人家,换成几匹驴子和进山用得上的东西。哎,这天冷的,不知能不能找个地方吃上一顿暖乎乎的大锅汤,马肉驴肉羊肉都行……”
乌云踏雪惊恐地嘶鸣一声,跺跺前蹄,死活不愿意走了。
迟鹤亭:“?”
迟鹤亭:“黑崽,别慌,你比驴子跑得快,怎么舍得把你炖了呢?”
乌云踏雪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依旧在那里磨磨蹭蹭,摇头晃脑,生怕一个不慎被抓去炖汤。迟鹤亭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哄着,许诺等会儿弄切好的精细草料喂它吃。
顾渺莞尔一笑,没理会在那里讨价还价的一人一马,遥遥望向阙月山,眉间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担忧。
“最近玄宗都没有什么动作了,我们路过的地方,也都不曾出现什么骇人听闻的惨事。总觉得……山雨欲来。”
“眼下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眼里,阙月山都是个要紧的地方。若是给人知道赤蝶大张旗鼓地一路跑来了这里,再有之前宝图的传闻,你叫有心人怎么想?玄宗怎么敢,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全天下都知道你的身份了。”迟鹤亭笑了声,翻出一包辣椒干递给他,“少胡思乱想,吃点去去寒。”
顾渺抓了两根丢进嘴里,不一会儿便面色发红,微微冒汗,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他又望向阙月山后面连着的苍莽绵延的山脉,道:“我们明日一早进山?”
“嗯,大约午时能到山脚。”迟鹤亭道,“这附近应该也有个飞花阁联络点,等会儿我再去趟瞧瞧。”
顾渺盯住他的眼睛,道:“若还是没有信呢?”
“那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平微州。”
“阿迟!”
“哎,我只是去瞧瞧出了什么事,若是太过危险,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被牵扯进去。”迟鹤亭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这不还有个人等着我回来。”
“可要是玄宗……”
“玄宗的目标是乾坤宝图,只要你不现身,他们便不会贸然对我动手。再说,万一有回信,你这些都是瞎担心。快些找个地方落脚,我饿了。”
还真让他说中了。
迟鹤亭揣着一封信,披着满身落雪,快乐地敲开了门,还赶上了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
顾美人对这种充满了奇怪腥膻味儿的肉非常嫌弃,连汤都不肯多喝两口,只是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封信,道:“里面写了什么?”
“就一些干巴巴文绉绉的话,说阁中事务繁忙,一切安好云云。”迟鹤亭随手丢给他,“你要看么?”
“不看。”顾渺翻了个白眼,往后躲了躲,捂着鼻子道,“我想吃别的。”
迟鹤亭停下了往嘴里送的筷子:“你不爱吃,还点这个?”
“这破店没有马肉和驴肉,你又说想吃大锅汤,我便点了这个等你回来。”顾渺抠着板凳边儿,紧紧拧起眉,委屈道,“谁知道能这么臭。”
迟鹤亭默默收起筷子,拉他起来,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味儿,那我们下楼吃点儿别的。”
才下了梯,便看见一帮大汉裹挟着冬夜的寒气,吵吵嚷嚷地走进了大堂。为首的将毡帽一摘,重重拍在桌上,粗声粗气道:“吵什么吵!吵死老子了!”
迟鹤亭脚步一顿,迅速转身,贴在顾渺耳边低声道:“是玄宗的人。”
顾渺立刻侧身挡住他的脸,装作搀扶的样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让楼下那帮人听清楚:“喝多了就别逞能,回屋睡去,我帮你端醒酒汤。”
见两人拉拉扯扯踉跄着上了楼,汉子们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都没往心里去,唯有那领头人盯着迟鹤亭的背影,眉心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门一合上,迟鹤亭几乎压不住心头的慌乱,惊怒道:“白庄为何会来阙月山!?”
“白庄?”
“玄宗为数不多的天阶黑巫之一。”迟鹤亭来回踱步,焦躁不安,“他向来精明,又认得我的模样。前往玉龙山脉一事能瞒得过远在辛安道的方鸿轩,却难瞒得过近在咫尺的白庄。这家伙不是一心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