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脸见他。”迟鹤亭愁云惨淡道,“我以为他跟晌清欢关系不好,想着让那没良心的家伙吃点苦头,问题不大,谁料竟然……”
“唔,如今整个陵德湖都不是很待见你。等无昼醒来,他若愿意见你,你可以去赔个不是。”顾渺安慰地拍拍他的额头,“就算真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有我在。黑山讨伐结束后,我就带你回玉龙山脉。”
“讨伐?我……”
“你不能去,无昼的计划里就是不让你露面的。”顾渺瞅了瞅他,“况且你才醒。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但,你给我喂了多少血?”
顾渺闻言一怔,正想悄悄把手腕藏到腰后,却被迟某人一把攥住,揭穿道:“莫非我醒来之前每天都在喂?脸色那么差。”
顾渺被压得动弹不得,扭了扭腰,软声道:“没有。你真的不能去,阿迟——”
“我不露面,但是得去。”迟鹤亭坚持道,“到时我沿着小径离开,没人会看见的。”
顾渺瞥见他眼底的忧虑,歪头思索一阵,终于还是同意了。
今日无雪,碧空如洗。
义士盟的鲜蓝旗帜终于攻破了山门,踏过重重尸骨,穿过游荡的药傀儡,将第一柄旗帜落在了炸成废墟的药仓之上。
山门广场中央。
方鸿轩微讽的目光落在晌清欢身前,道:“晌阁主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思惦记本座?”
“痛打落水狗,那是绰绰有余。”晌清欢许久没跟人阴阳怪气,着实憋狠了,痛痛快快地张嘴就来,“玄宗犯了众怒,苟延残喘,不知道还能不能喘过今日。本阁主思来想去,让你一只手还不够,得再搭上两条腿,如何?可敢应战?”
“哼,飞花阁除了你这张嘴,别的本事没有,净做些阴私之事,上不得台面。”方鸿轩盯住人群里的一个鬼祟身影,“白庄,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白庄浑身一震,硬着头皮道:“我我我……玄宗、玄宗竟敢炼制摧魂水煞这等邪物,人人得而诛之!”
“哦?这么说,摧魂水煞的秘密是你泄露出去的?”
白庄头皮都快炸了。
他被飞花阁找上后,惶惶不可终日,本来抱着搏一搏的念头出来证实摧魂水煞的存在,谁料那阁主过河拆桥,逼着自己来了黑山。万一讨伐失败,方鸿轩没死,自己哪有好果子吃,不知现在反水还来不来得及……
晌清欢转动轮椅,不动声色地截断了方鸿轩的视线,朗声道:“宗主这般有恃无恐,是因为有能使人长生不死的同命蛊么?”
“长生不死?!”
“同命蛊?”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晌清欢眼底含笑,挑衅地看着面色铁青的方鸿轩。
先前飞花阁并未公开同命蛊的存在,他挑在这个时候夸大其词,半真半假地说出来,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二也是为了动摇玄宗那方的黑巫。
“同命蛊?无凭无据……”
“谁说无凭无据?”
方鸿轩眼中头一次出现了意外的神色。他面色阴沉地望着从寝宫方向过来的顾渺,道:“好一个赤蝶。你身负绝杀令,又包庇杀了白衣无面的玄鸟,侥幸不死,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此。真当无人能奈何你?”
“哎,此话便错了。”晌清欢帮腔道,“诸位瞧清楚了,这便是那裴家的最后一人。因身怀乾坤宝图的秘密,这些年来一直遭玄宗栽赃陷害,恶名远扬。赤蝶的绝杀令是怎么来的,诸位可还记得?有江湖传言说他杀了白衣无面,这会儿方宗主却说是玄鸟杀的,岂不矛盾?哦对了,飞花阁后来查出,追根究底这谣言竟也是出自玄宗,你说巧不巧?”
方鸿轩再次看向了晌清欢,目光中似有不解,更多的却是森冷:“白衣无面都死了,晌阁主还在这替仇人说话,不知那位九泉之下可还瞑目?”
“方宗主玩弄人心真是一把好手,”晌清欢不紧不慢道,“可惜啊,宗主眼里的人心不过利之一字,殊不知人心人心,应有二字。”
方鸿轩皱紧了眉:“故弄玄虚。”
“义字当先,情字在后。像你这种丧心病狂残害血亲之人,又明白什么?”顾渺接过话头,顺手将手中的布包扔出,“同命蛊必须要以血亲为代价炼制,被囚禁在密室里的这人,你瞧瞧是不是长得与你一样?”
布包松开,骨碌碌滚出一个湿淋淋的人头。
方鸿轩的脸色霎时狰狞起来。
一直缩在他身后的方怀远更是吓得吱哇乱叫:“舅舅、舅舅……这、这是什么东西……”
“舅舅?”顾渺笑了笑,眉梢一挑,眸中似有锋锐剑芒,要将他那身臭烂皮囊搅个粉碎,“方鸿逸,你顶替你亲弟弟的身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认,不觉得窝囊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晌清欢也怔住。
前些日商量计划时,顾渺并未提及过这一茬。难道是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