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衿一路驶进医院,下了车,步履不停地来到莫羽的病房,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就被喻西拉住了胳膊,拽着她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
她们刚一站定、稳住了身子,喻西还跟做贼似的,四周逡巡了一圈,仿佛她们将要说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不能为外人知也。
周围人来去匆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们。喻西见状,顿时放下心来,望向莫子衿,开口问她:“你之前打电话说你那边已经搞定了,”说着,她皱了一下眉头,又狐疑道:“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你没答应她什么吧?”
“我能答应她什么?”莫子衿眉眼含笑,瞥了她一眼,“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
“这不是了不了解的问题。”
莫子衿是什么样的人,喻西自然再了解不过了。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唯一的女儿还躺在病床上,虽然还尚存希望,可也渺茫。就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上,保不准人不会因为心急,而做了以后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决定。
“阿衿,周季妍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喻西苦口婆心地说:“她做的这些事情,虽然让我对她的观感不是很好,但说到底,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可你跟她不一样,就咱俩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我就怕万一你要是脑子一热,冲动之下做了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决定,那可怎么办?”
闻言,莫子衿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喻西的肩膀,安抚她:“放心吧,西西,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就好。”喻西见她面无异色,不由地松了口气,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紧接着她眉目舒展开来,好奇地问她:“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她答应你的?”
莫子衿垂眸,鼻子轻轻哼出一声笑,不过片刻,她又掀开眼皮,转头望向窗外。
她和喻西所站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窗外是绿意盎然,格外地生机勃勃,活脱脱一副盛夏的景象。
此刻她站在窗边,侧耳倾听,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绵延不绝的蝉鸣声,以及人和人之间的交谈声,有自然的,也有人类社会的,这些声音与这副绿意盎然的夏景,共同构筑了一个真实的人间。
莫子衿缓缓地勾起嘴角,内心甚是喜悦,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世界,随后她望向喻西,缓缓地开口道:“你愿意相信我是一个不屑于使手段的人,可周季妍却不会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喻西顺着她的思路,接下她的话说:“她怕你会从中作梗,威胁到她,所以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然后就这样答应了你?”
“嗯哼。”莫子衿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她以为我会拿着宋青这个把柄,去破坏她现在的生活。所以说,人心里一旦有了鬼,就总觉得别人会害她。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莫子衿突然起了逗弄喻西的兴致,住了嘴,没有往下说。最后在对方越来越急切,忍不住想要催促她时,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还有就是她对宋青,到底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喻西没有说话,她虽然无法认同周季妍的做法,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实难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说的话往往都是站着不腰疼,看似旁观者清,实则异常地冷漠。
常人因生活所迫,而抛弃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日后回想起来,愧疚再所难免。可生活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一个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十分困难了,若是还一个劲地沉浸在负面情绪中,那么这个人离毁灭,就不远了。
周季妍的愧疚是真,却不持久,要不然这么多年来,她也不至于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尤其当她得知宋青表面过得还算风光,也就这一刻起,人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就启动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被阻挡在外,让她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血缘尚有亲疏,人心也都是偏的,再多的愧疚,也敌不过时间的消耗,以及自以为已经弥补了的、或者正要作为弥补的行为方式。
“一般人要是做了她做过的事儿,说不愧疚,那估计得被列入某种名单中,被心理学家研究来研究去。”莫子衿笑了笑,“咱们小羽毛这件事儿,甭管成不成,至少在她心里,都能够起到自我安慰的作用,俗称‘救赎’。”
喻西总结道:“她一是怕她不答应你,你会使手段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二是因为她到底对宋青还是有些愧疚,想着把这份愧疚弥补到小羽毛身上,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她做过了,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安慰,以后就更能心安理得了。”
莫子衿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喻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接着叹了一口气,似是感叹地说:“这有什么意思呢?”
“对啊,”莫子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窗外,轻声呢喃道:“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句声若细丝的慨叹,仿佛被风卷走,飘向了天边,让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喻西,听得不甚真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