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在靠海的一家酒楼。
天凉,海边风大,程栀往精心搭配的衣裙外套了件风衣。乘车到酒店,新郎新娘站在门口,她远远看见陈放低头给徐晤添了件白色的小坎肩,眼里露出多年不减的绵长爱意。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被爱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程栀想起从前,垂下眼,整理出一个笑容后才上前,祝他们新婚快乐。
徐晤拥抱她,告诉她宴厅在八楼。
一旁陈放如常话少,目视程栀身后,抱着个小男孩躲在花圃后的张越。
程栀已经往里走去。
徐晤也看见张越了,转头低声问陈放:“你把他们俩排一桌了?”
陈放捂住她微凉的手,揉了揉,“嗯。”
徐晤说:“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纠结,反正我们创造机会了。”
两个瞎折腾的人,外人都比他们看得明白。张越这两年的状态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而程栀——徐晤开始真觉得她早忘了厦门的人和事了,直到见面两人在酒店聊了一些,话里话外绕不开那些情绪,徐晤就知道,程栀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利落。
按习俗,婚礼上需要一对小孩来做金童玉女,张越堂哥家刚好有个现成的小男孩,就被张越带来了。另一个小女孩是徐晤朋友家的。
张越带童童喝了牛奶回来,看见程栀,一时愣住,没敢往前走。
胆小鬼似的躲在花圃后,直到人走远才出来。
“看见了?”陈放问。
张越点头。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
张越不说话。
徐晤摸摸童童圆圆小小的脑袋,抬眼对张越说:“这里我们来就行了,你先带童童上去吧。”
张越心如擂鼓。他知道,待会儿他们肯定会碰面的。
只是没想到还未做好准备,就已经在电梯里遇上了。
*
程栀看见电梯旁卫生间的标识,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补个妆。
她对打扮从未这么看重,今天是个特例。还脱了风衣外套,里面一件淡黄色的薄衬衫,底下是黑色短裤。
从卫生间出来时,最边上的电梯刚好抵达,她加快脚步按下上行键,即将合拢的门又被打开。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张越对上眼。
这一瞬间,脑袋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他,五感被抽离。
时间连带着这些年的光阴停止在这一刻。
电梯里只有他和他怀里的小男孩,程栀下意识的反应是缩回脚。
张越被她这个动作再次一伤。
即便做了诸多准备,真碰上面还是有些无措。两人都是如此。
程栀最先反应过来,微笑,声音轻但平稳:“张越。”
两年过去,张越在和程栀的相处中仍然无所长进——迟钝、笨拙,手臂的力量箍得童童生疼。
童童喊:“叔叔!”
张越才大梦惊醒。
程栀也松一口气。
虽然知道大概率不是他的小孩,但,万一呢?
没有确认前,脸上浅淡的笑都是强装出来的。
张越差点脱口而出“栀栀”,嗓子以酸涩来抵抗发声。他没有再这样喊她的权利。
于是沉默。
没有回答,程栀再次一笑。
垂眼,转身,站在电梯最前面,注视冰凉铁色的门缓缓合上。
也许,来参加婚礼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有点后悔。
重新变得安静的时候,张越才醒悟自己刚才可以说些什么。怎么就开不了口呢?大大方方地回应一句也好,什么都不说,是不是显得小肚鸡肠?
还是这么差劲,张越。
他懊恼地盯着她的后背,看见她露出来的一段脖颈。
剪短发了啊。
想起从前自己也常抚摸过这些细软的发丝,心里苦得要发疯,偏偏面上想让她看见自己已经成熟、成长,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回头看看,程栀。
他目露委屈。
一楼到八楼,时间漫长。
电梯在叁楼停下,涌进来一群吵闹的客人。
他们不知电梯里的僵硬,用喧闹声冲散了它。一个阿姨正激动地同旁人聊天,手差点挥到程栀,程栀被迫往后一退。
两人距离更近了。
鼎沸的人声里,张越一动不动,她身上的味道却自带导航窜进他鼻腔。
那是别人都闻不到的,只有张越最熟悉的味道。
因为他曾埋首沉浸在这样的味道里。
除了遇见时程栀的一声招呼,之后两人再无交谈,程栀先他一步走出电梯。
张越跟在后头,不敢太近。
却发现他们坐在同一桌。
程栀看见张越被服务员引着过来也是一愣,没说话。全场她认识的只有一对新人和张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