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叹气:“谁说不是呢?我隔壁那家人一家七口,挤在五十米的房子里,就想着能多攒点v点换大房子。那家女的生了五个,但还是没凑够点数,男的不知怎么进了互助协会,把自家小儿子献出去换了v点……听说小儿子前段时间进了精神病院,这两天死在里头了。”
冉喻忽然问:“请问小儿子是叫于期吗?”
小杨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那家人?”
冉喻含糊地点点头,又问:“他是因为精神分裂被送进去的吗?有说过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吗?”
“好像是有,有模有样的,”小杨说,“他说自己是个贵夫人,还偷他妈妈的口红涂呢。”
贵夫人?冉喻一愣。难道不应该是四十岁丧子的中年男人吗?
那个叫于期的少年,究竟是真的精神分裂,还是为了逃脱父母的利用和主城律法的制裁?如果是前者,那他是什么时候分裂的,是不是跟这个协会有关?
他被父亲“献出去”后到底遭遇过什么?
这一切疑问的答案都随着少年的突然死亡而无从得知。
这时,一个流浪汉略有得意的笑容闯入了冉喻的脑海。如果那位元琼老师说的是真的,如果协会认为能从一个一贫如洗的普通少年身上得到什么比v点更宝贵的东西,如果少年不是真的精神分裂,那么他是不是被当成了某种……容器?
放置其他人灵魂的容器。
这个念头让冉喻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难受。他本能地对这件事很厌恶,以至于负面的感觉反馈到了身体上。腹部的皮肤隐隐作痛,冉喻知道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但他不知道是哪次外出狩猎捕食时弄出的。
冉喻想事情的这会儿工夫,她们的话题转移到了许佩儿的工作上。
“真羡慕你能有一份工作,”晴姐说,“真好,你的劳动价值高于生育价值,工作可比不停地生养孩子轻松多了。我结婚前工作过两年,那真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小杨点头;“我也是,但我只工作了三个月,就被家里人逼着去结婚了。因为他们说我在家里生孩子能获得更多v点,让家里过得更好。”
冉喻对这个话题一头雾水。许佩儿见状,并不避讳什么,以老师的姿态为他科普:“你刚进城一周多,对这个不了解很正常。在城内,每个人每年年终都要接受统一的价值考核vpa,全称是value point average。它分成分三个价值维度:秩序、效率、资源。其中资源又包括人口和物资。女性生育能创造人口,所以可以获得相应的v点。有工作的话就依照表现,在效率和物资上获得v点。秩序则是我们平时遵纪守法的状况。”
许佩儿不愧是老师,讲得有条有理,比之前下发的一大堆令人头疼的学习文件清楚多了。
晴姐忽然垂下了眼睛,看上去有些难过:“现在可比过去难多了。以前主城人口控制得严,生一两个就能拿到足够的v点。现在据说要扩建卫星城,生育指标越来越高了。我有好几个朋友,生到第五个就死在产房里了。不知道我能活到第几个。”
小杨安慰她:“别太伤心,咱们这不就是要去做一些改变了吗?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合理,那就要改变它啊。”
晴姐闻言,抬眼时神采慢慢恢复:“对,马上就要变了。”
冉喻眼看着这个时机刚好,就顺势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
“做该做的事。”
“做该做的事。”
三道平直的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响起,她们的目光重新变得跟声音一样冷淡。
冉喻正想着转移话题,就听这个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们也陆续发声,不同声色但同样单调如同电子合成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嗡嗡地在冉喻耳边不断重复:“做该做的事。做该做的事……”
这种低沉而单调的频率把冉喻的耳膜压迫得发麻,好在这声势浩大的口号声没有持续很久。停车场的左边,人群流动了起来。
冉喻混迹在人群中,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去做什么。
走到出口时,他看见有一些人在靠墙处分发东西。那几个大筐子里装满了各类棍棒和刀具,人们出去时就会被分发到一样武器。
前方已经出去的人们手持着武器,张开双臂走到了大街上。
这时,冉喻明白了他们口中“该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他们要掀起一场暴动。
第20章
何荣晟和隔壁搞技术的小王负责这天夜里的值班,他俩瞪大眼睛把社区学校附近的监控来回翻看,试图找到一点许佩儿的踪影。
何荣晟快要将脸贴到显示屏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其他人刚走没多久,他以为是谁又忘带了东西,很可能是黎树修,于是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去开门,门前却是两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陌生女士。
其中一位站在前面的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头浓密的棕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