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喻醒来没多久,娄越就似有感知一样从书房走过来,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冉喻说,“他们都安全撤离了吗?”
“嗯,具体情况还在统计,但至少七成的人安全回来了。参与战斗的人员都被赶回去养伤了,其他扫尾和清洁工作会由相关部门共同完成。“娄越说,”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真是越来越能乱跑了,十二楼也敢乱跳?有什么事情不能联系我吗?让我给你开门很难吗?”
冉喻在这样的指责下也隐约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于是只好埋头认错。
“还有,上次跟你说不许一个人扛下所有问题,这么快就忘了吗?”娄越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知不知道今天你真的差点交代在那儿?”
“你不是来救我了吗?”冉喻很小声地说。
娄越一时语塞:“……我要是赶不及怎么办?”
冉喻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很想拿铁链子把你的手脚都拴起来。”娄越见他这乖乖伏法的模样,更不依不饶起来,他气到伸出双手比划,“这么大这么粗的铁链子,让你跑不掉。”
“好吧,”冉喻认真想了想,说,“但是不要栓太久,我晚上想去买点烤肉和酸梅汤,明天早上还要给警卫局写报告。”
娄越的脸色阴沉下来,异瞳在昏黄的室内灯光下显得灰蒙蒙的:“我觉得你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建议你,下次没有完全听懂别人的意思前,别急着答应……”娄越说着转头走出冉喻的房间,准备出门买烤肉和酸梅汤。冉喻送了他几步,把他送到门口后就倚在门框上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快去快回,自己从早晨到现在没吃过东西,已经很饿了。
娄越在这种期盼的眼神中将刚才未讲完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别急着答应,否则会让别人产生过多妄想。
香喷喷的烤肉搭配凉爽可口的酸梅汤,晚饭时冉喻吃得很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娄越百转千回的心思。酸梅汤是冉喻进城后发现的一大宝藏,酸酸甜甜,非常开胃,能将吃饭时本就很强烈的幸福感大幅提升。事实上,对冉喻来说,经历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战斗后还能休息一下吃饱饭,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饭后直到睡前,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冉喻回房间琢磨明天要交到警卫局的情况报告,娄越则埋头处理向安详送过来的各类加急文件。
冉喻写报告写到哈欠连连,终于撑不住时就去洗澡准备睡觉了。穿着宽松舒适的棉睡衣擦着头发回房间时,冉喻发现后头跟了个人。
“你也准备睡了吗?”冉喻扭头看他,“你的房间好像在那边。”
“哦,知道。”娄越说,“突然担心你梦游跑了,过来看看。”
冉喻一想,娄越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身上的异状太多了。于是他积极地出主意:“要不你帮我把房间反锁吧,这样我就出不去了。”
“你梦游时会撬锁。”
他说得对。冉喻陷入困惑:“那该怎么办……对了,你说的大铁链子有吗?”
“……没有。”娄越的表情变得微妙,“但是我有别的东西。”
他掏出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可以吗?”
冉喻打量了一下这个领带,摇头说:“不太行,很容易弄断,困不住我的。”
“我会绑得很紧,而且我会在旁边监督你。”
冉喻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娄越的语气和表情似乎都很凶狠,但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绑好后的领带圈松松垮垮的,比冉喻的手腕大了一圈,垫进去两三根手指都绰绰有余。
床是一米五的单人床,但睡两个人也不拥挤。娄越也已经洗完了澡换了睡衣,就直接从自己房间拿了枕头和被子,回到冉喻房间,把领带的另一端系到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打了个死结。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耗费了过多心神,晚上关灯后还想再念叨几句的娄越没能发挥应有的水平,只是很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他就沉入了梦乡。
这样柔软且松垮的领带其实冉喻稍一用力就能挣开,毕竟他是可以孤身杀进海鬼群还能活着回来的人。
只不过冉喻稍微一动,娄越似乎就怀疑他要逃走,然后葬身在海鬼堆里再也回不来——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狂风骤雨里,只有被折断骨架扯碎布面的悲惨命运。于是,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冉喻能看到娄越的身子就蜷缩得厉害,睡梦里英挺俊朗的眉眼也紧张地皱起来。
从娄越的睡衣领口往里看,能看到他好看的锁骨和胸腹前隐隐透着血迹的层层绷带。
娄越似乎伤得不轻,明明应该在医院里休养,却偏要挤在这张小床上看守冉喻。
想到这里,冉喻终于觉得自己有了教训娄越的理由,明天醒来要好好念叨他一番,正如他今天念叨自己一样。冉喻心想,今天看你伤势重让着你而已,其实我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