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浏览学院网页的孙教授听了这话,将老花镜顺着鼻梁往下拉了拉, 透过镜片的缝隙睨了叶玦一眼。
自知理亏的小叶连忙敛了神气,腰杆挺得溜直,直到自家导师在他的名字后面按时提交那一栏打上了对勾,这才放下心来。
本就和孙教授关系不错的叶玦,没了后顾之忧后自在了不少,他打量了一圈四周,动作熟练地从墙角扯过来张椅子,凑到了导师跟前,笑嘻嘻地问道:您这是看什么呢?
孙教授早就习惯了这个实验室团宠的种种烂漫行径,虽说这些事情要是换到别人身上还真有点别扭,但叶玦不自觉流露出的恣意和亲近却总是跟他本人气质异常和谐。
筛几个博士申请。孙教授毫不避讳,当着叶玦的面就点开了他外校的一名研究生的简历。
叶玦虽然对于国内这类学位申请的具体时间不算了解,但大概也挺同实验室的朋友们提到过几句,所以难免感觉有些奇怪:这不是应该年初就敲定下来的么?老师您也赶ddl啊。
孙教授毫无客气地照着他后脑勺就敲了一下:洋小孩不懂就少胡说八道。
您又歧视外国友人!导师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但叶玦照样还是要抱着脑袋碰个瓷。
只不过叶玦这瓷碰着碰着突然福至心灵,自己这是什么裴衍秋行为?
突然反应过来的叶玦憋不住想笑,很难判断他是被小同学给潜移默化的带偏了,还是自己本身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着孙教授丝毫不觉得意外的表现,答案显然应该是后者。
叶玦微低着头弯了弯眼角,小裴同学今天说什么都不让自己送完论文后去接他返校,两人约着直接在音乐节场地门口碰面。
原本已经将下午行程空出来了的叶玦,说不通莫名又犯起了执拗病的小孩,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都怪裴衍秋,造成他现在无所事事,只能在导师办公室里赖着不走的罪魁祸首。
老李的丈夫生病了,他请了个长假陪对方去京市治疗了,所以原本下半年他该亲自带的几个博士生需要给我们几个匀一匀。孙教授摇着头回答着叶玦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是对上一个学生的简历不太满意。
叶玦对李教授有点印象,有点严肃的老绅士,不管什么气候总是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头发、配饰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数不多能在课堂上看到对方露出笑模样的时候,那一准儿是在跟同学们讲他爱人这些年对他科研事业的支持。
听学姐他们聊八卦的时候说,前年有几天李教授来学校时不修边幅,穿着套头衫、旅游鞋整个人阴沉沉地就往讲台上站,连着四五节课都疯狂点人起来回答问题。
后来等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时,才隐约从他口中得出了答案那几天是跟爱人吵架了。
据传言,对方为了跟他置气,在李教授的所有西装胸口处都缝上了老顽固三个字。
不过叶玦毕竟不在对方门下,也没上过几节他的选修课,对对方并不算了解,这会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家口中李先生有趣的爱人竟然是同性。
李老的爱人是男人?叶玦微微有些讶异,可话刚问出口便自觉不太礼貌,连忙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才知道,有些好奇。
孙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没什么其他反应,反而给叶玦讲起了故事:大惊小怪,人家俩人年轻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四十多年了,去年学院年会还给他们颁了个什么最恩爱职工奖。
李老师的爱人也是咱们学校的?叶玦微笑着发问,语气莫名带了几分羡慕。
毕竟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到这种白头偕老的爱情故事。
母胎单身且最近尤其愿意去宁大湖边欣赏小情侣们约会的叶玦更是。
孙教授点了点头:医学院的。
停顿了片刻后,孙教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邮箱里翻找了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哎哟,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忘了这茬。
叶玦疑惑地看着对方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比不少年轻人还要动作流畅,半点看不出哪里老糊涂了。
老李侄子今年升博,前两天说把资料发给我了,让我看看研究方向合不合适,能不能替他带带,我怎么给忘了。
话音刚落,孙教授终于在满屏的工作邮件中找到了那封险些被淹没了的简历,他嘿嘿笑了两声,拍着叶玦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看:小叶呀,好好看看你这个师哥,人特别的优秀,本科最开始好像还是在你本校留学的来着。
以前是学临床的,后来实习的时候出了点事伤了手,虽然挺遗憾的,但这孩子特别乐观,回国休养了一年之后就转来学心理了,成绩一直特别出色。
叶玦听着孙教授的话,心里却莫名有种诡异的感觉。
倒不是对这位师哥取得的成绩有什么不满,纯粹是这个故事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对白铭的家庭情况知根知底,且清楚对方现在工作室发展稳定,恐怕他都要以为李教授这位侄子是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