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城的警报声中,月儿和伤者安全抵达了新的容身之地,一座豪宅,无人居住,也没有听差和老妈子丫头,只有她和猫和伤者周幼权,大门从里边上了锁,屋门也轻易不打开,她也许将在这里渡过一夜,也许叁日,也许半月,全在于周幼权的生命有多长。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她给周幼权的嘴里送了几勺水,并打开衣裤细致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暮色降临后,她把下午补好的修女袍穿起来,打开大门,警觉地朝左右看看,然后向外面去了。
从医院偷出来的那些医用品和药物,当时因为不好携带藏在了兆丰公园的一株香樟树下,今天趁夜取回,给周幼权用上了,有器械有药物,还有市场上紧缺的盘尼西林,若是伤势轻微,经此医治必会有很大改观,但周幼权不同,夜里八点钟用药,下的是猛剂,但体征丝毫不见好转,后半夜月儿十分害怕,她不敢灭灯,害怕黑夜,也害怕另一种可能性——周幼权随时可能死去,她时刻会与鬼为邻。
胆子肥瘦据说是生来就定了的,所以胆子小是一种很难克服和改变的毛病。
这夜偏生是个大雨天,雷声闪电狰狞可怖,仿佛要把天炸塌一般。不止她夜不能寐,戎长风也彻夜心烦意乱。过去但凡是这种天气的夜晚,他能在家尽量在家,除非上峰有急令,否则他总是守着月儿的。
此时此刻,不知道她在哪里,但知道她一定在瑟缩发抖。
想到这,戎长风当真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这几天,军警在车站码头彻夜盘查,巡警和便衣在城隍庙、四马路、以及舞厅妓院等鱼龙混杂之地疯狂抓人。人贩子、龟奴、皮条客、老鸨等一车一车地拉到57号。他一个不漏亲自审问。
凌晨叁点的时候,又一拨人贩子落网了,真是吓得尿裤子,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什么时候人贩子也归特务部门审了。稍微回答的慢一点,就被拉去用刑。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从铁窗钻出来,一车又一车的地痞大流氓小瘪叁被拉回来,卸货一样噗通噗通扔下车。
四壁煞白的刑讯室,几条虎视眈眈的狼犬冲着被审者狂吠,白炽灯下,人贩子龟奴老鸨奄奄一息地吊在绞架上,旁边阴阴地立着满面横肉的彪形大汉,一脸恶煞,凶锋毕露,他们脚下和身旁,胡乱扔着几幅沾满血污的刑具,有的竟沾着黏黏的肉末。不交代的打,交代不清楚的打,交代清楚但交代的不够详细的打……
另一间刑讯室,白炽灯在正中央烘着被审讯人,旁处皆光线暗沉。?ò①捌??.?òм(po18dd.)
一桶水浇在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贩子身上,他醒了过来。
远处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一张脸若明若暗,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是上海滩无人不知的四爷。
“前天到今天,拐了几个人?有没有十六七岁的姑娘?”四爷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我,我想不起来了。”
“帮他想起来。”四爷说。
一个特务头子拿出一把火红的烙铁。
另一个特务把人贩子的右手撑开放在铁板上。
特务头子照准那只手烙下去,冒烟的同时一股焦糊味。
人贩子惨嚎:“啊——”
四爷不动声色。
特务松开烙铁,人贩子倒在地上抱着手嚎啕。
特务拎起他按在椅子上。
罗副官拖着一把椅子过来,突然一下子举起椅子砸在人贩子的头上。
人贩子再次倒地,血流满面。
特务抓起人贩子,又按在椅子上。
四爷的声音再次出现:“有没有十六七岁的姑娘?”
人贩子:“有有有……”
四爷:“卖到哪里了?”
人贩子一边嚎一边说:“吴老四负责出货,我,我是真不知道啊……”
四爷:“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挨个剪断。”
连续叁晚,解救回叁十多个被拐妇女儿童,二十多个妙龄少女,皆没有月儿。四爷下令继续抓,继续找!车站码头继续管制,甚至连郊区羊肠小道都设了关卡。
一夜未睡,早晨在办公室看拐卖团伙资料,卫兵来报说:“金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他丢开手上的资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金鹤仪一进门就道:“林映月跑了?”
他以沉默作答,塞了一支烟到自己嘴里抽着,抽的有点狠,以至于烟雾瞬间像座小烟囱。
“就知道得出事!”金鹤仪气不打一处来,“说过多少次!女人必须给她弄出孩子才能拴得住!”
四爷疲惫地靠到椅背上闭了眼。
“半年多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久弄不出个孩子来?”金鹤仪将坤包摔到桌子上。
但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噤声了,诡异地扫了一眼四爷的下身。
回头想了想,凝神又想了想!
忽然问:“你没事吧,半年弄不出孩子。”
她是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