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香克斯
“我从白胡子那里听过你母亲的事情,你很尊敬她,对不对?那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如果我是你,我也要把此生的信仰奉献给她。可是安娜、鬼哭安娜……”
香克斯露出爽朗到近乎可怕的微笑。
他说,“你真的是因为母亲去世,才如此悲伤难过的吗?”
红发能够年纪轻轻位列四皇,不仅仅是他足以震裂人身体的霸气。
他的幻想天马行空,他的意志坚定有力,他大胆做出一个假设,顺藤摸瓜也要摸出真相,海贼想要寻宝的本性,真是该死。
太阳被渐渐遮蔽,阴影落了下来,香克斯睁开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片雪花飘落到野蔷薇的蕊心。而他仍旧枕住右臂,混不在意地打量少女垂首时越发模糊的轮廓。安娜是个合格的刀客,即使情绪再怎么大起大落,右手也总是足够稳得握住刀柄,年轻的四皇简直要为这份自持的愤怒而着迷,他继续说,丝毫不在意那饱满红唇是否已碾平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当然,你要是不想提及这个……”
话题二字还含在唇齿,就被对方以极端暴躁轻蔑的口吻打断。安娜抬起头,仅仅只是提及那可爱的亡母,她都能像受到冒犯的母狮一般,额角暴起并不美妙的青筋。
「这其实应该能算得上她的缺点了」
安娜的情绪失控很好开启,香克斯想,只要聊聊新世界的神明和死去的母亲。
两者究竟如何联系到一起?他实在好奇。香克斯丝毫不否认自己对安娜以男人对女人的探索与着迷,这不羞耻,甚至在对方那冷漠的兽的眼神中,心跳逐渐颠簸,体验到一种匪夷所思的愉悦。比起不咸不淡的相处,他真爱这个。
安娜问:“那你说我该怎样?”
“我不是指你哭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有其他更深处的想法。”
深,深到底,深到雪神也黏连着的灵魂之处,深到他某次似乎差一点就揭开谜底的时刻,问题的答案势必要打开她这只密封的蚕茧。
就比如此刻——
安娜看着他,只是看着,明明是那么静谧仿佛一击即碎的明亮蓝色,却在她唇角勾起的一刹,忽然蔓延出某种极为诡异的情绪来,那种海贼世界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培育出的浑噩气息,一点点搅翻钴蓝色的眸底。
“愤怒?”
半晌,安娜轻轻说,轻蔑又意味深长,“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人为什么诞生,父母的基因结合到一起怎么会走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世界为什么分成许多部分?我又为什么要遵守其中的规则?人何言我下地狱?”
她凑近去看他,雪神的伞尖在半干旱的土地上划出裂痕,“人有天生的贵族和下贱的奴隶?”
终于有一句香克斯能答得上的:“无稽之谈。”
“我该为出生前的世界负起责任?”
“简直荒谬。”
“但他们理所应当想让我死。”
安娜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在乎别人是否赞同自己的看法,“我只说一次,香克斯,说完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她再度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他,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他却无从辨认,只得回以沉默。
“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流星街外是一个更大的流星街,像环套着环,我们跟蜘蛛似的结网捕食,结果跑出去了你跟我说外面是一个粉红泡泡的世界,那里人谁都可以拥有软绵绵的乳胶床垫。”
乳胶床垫,她又重复一遍,语言迫使人回忆起刚逃出流星街后她茫然的脸。安娜在旅团也是有相对走更近的同伴的,飞坦和窝金,比起库洛洛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们仨才是真真正正土生土长的流星街人。
飞坦凶戾,窝金一根筋,不骄傲地说,她向来认为自己才是叁人组中相对正常的那个,喜欢树立各种各样的小目标,然后闷着头前进。后来他们还有后认识的信长一起被库洛洛这个蛊王收服,安娜与飞坦冒的第一次险,就是潜伏到第八区的街长那里给刚认识不久的病歪歪的库洛洛偷药——药品由库洛洛·鲁西鲁本人指定,常识欠缺的安娜对此表示不理解,她警惕一切药物,并在见识到流星街有权有势之人的纸醉金迷后,坚持把环境搞好才是养病的根本。
安娜为他几乎捅了蜂窝,结果是飞坦极为嫉妒但库洛洛似乎不大喜欢的屋子,和一团将跟随她一生的残念。
后来库洛洛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非要她承认在他生病期间奏效的是药物而不是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摆设,安娜把人揍了一顿这件事才算结束。
看,这才是她习以为常的流星街的世界。
安娜始终认为即使后来幻影旅团的十叁人集齐,自己也属于其中较为平和的一个,任谁也想象不到,会是她与外面世界的矛盾最深。
不够聪明,又生性固执,直到死前她都未能与世界达成和解。
安娜说,“你不明白香克斯,我被追捕、被攻击,被迫接受他们的恐惧与厌恶,不是因为我觉得心灵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