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林少侠来啦!”
浣香欢快地引着来人进入湖亭,陆谦素裘静坐,手中举着钓竿,正对一池冷水独钓,看起来已恭候多时。
“浅风。”陆谦微笑。
来人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往陆谦身边一坐,张口便要打趣:“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陆大人能钓的上来鱼?”
“河面还没上冻,自然钓的上来,不过费些功夫罢了。”
“哈哈哈哈哈,陆兄当真风雅。怎么样,好久不见,是不是特别想兄弟?”
“林兄日理万机,虽是想念……不过真见了面反倒觉得林兄不如去多忙些自己的事。”
林浅风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在意陆谦的玩笑,认识陆谦其实也不过叁四年,但陆谦是他少有的知心朋友。
初遇陆谦,他便已经坐着轮椅了,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谈笑有度、学识渊博、谦和有礼,让人不敢因他的残疾便轻视于他。
相从更密以后,发现陆谦这人竟然在武学上也造诣非凡,经常是林浅风练武,陆谦在一旁指导。他的每句话都四两拨千斤,恰到好处地点出自己的破绽与缺陷,并且对症下药,几月相处竟然比他十多年倚剑山庄的修习还要进步显着,林浅风不禁对这人的敬佩又深上几分。
“浅风,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干嘛这么郑重其事?我听着便是。”
陆谦顿了顿,缓缓开口道:“你或许还有家人在世。”
家、家人,是林浅风一生不愿与外人提及的禁区。
林浅风脸色突变,良久才生硬地憋出一句:“我们认识这几年,我好像从来没提过我的出身吧?你主动调查我?”
陆谦也不辩解:“浅风,你妹妹还活着。”
林浅风有些激动地握紧拳头,多年前离家不过是年少冲动。
谁能想到下一次回家,眼前只有一片废墟呢?
他原本打算向他们吹嘘自己江湖游历的各种趣闻,向他们炫耀自己精进的功夫,爹爹也许还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周炎,可娘和妹妹与自己久别重逢,一定会拉着自己嘘寒问暖……
但他幻想里的事没有一件来得及实现,回家途中他先是听说浅微与周炎订婚,又是听说倚剑山庄遭人寻仇满门被灭。回家的路越走越长,他从来没有那么归心似箭过,一直到亲眼看见那片废墟之前,他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完全想不到是什么样的仇人,要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他的全部家人,不敢泄露身份,只能自己偷偷查访找出凶手。
这两年来,官府公告上写的“全庄上下,无一生还”就像一个紧箍咒一样折磨着林浅风,他其实也很软弱,实在承受不了那份痛苦的时候,他也想过放弃。可一想到那个杀人凶手可能还逍遥自在地活在某个地方,自己最爱的家人却永远死在了烈火灼烧的地狱,他又会重燃熊熊复仇之火。
可惜的是,这两年,终究无所收获,现在陆谦说自己还有家人幸存,对林浅风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妹妹还活着,你怎么知道?”
“我见到她本人了,本意也并非要细究你的身世,只是她同舍弟一道回来……通过查她结果知道了你的事,也知道你们是兄妹的事。”
林浅风眼神亮起来:“那微微!我妹妹!现在就在你府上?”
陆谦摇头:“不……她现在又失踪了。”
“怎么回事!”
“浅风,你先冷静,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现在还没想通,需要找你确定一下。”
林浅风努力平息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示意陆谦继续往下讲。
“我读了两年前官府关于倚剑山庄案件的记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无一生还’?”
“是的,我当年返乡看见的公告也是这么写的,所以我自己也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偷偷查案。”
“这就怪了,明明不是无一生还,你也活着,你妹妹也活着,他们为什么这么写?还有你们的仇家,报仇之前也不清算你们家有几口人的吗?”
林浅风挠挠头,突然也不甚理解。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这样?总不会是算错人了吧?”
“所以我怀疑这事后面另有隐情,报仇的人不像是计划周密,官府的人又像是急于结案……”陆谦开始在脑中推演事情经过,很快得出结论,“报仇的人背后有官府撑腰,或者干脆是一伙的。”
“什么!怎么可能!和官府也有关系?我们家从来不涉官家斗争,在那一方之内,也算纳税大户了!官府能和我们有什么仇怨。”
陆谦眸色渐深,官门上那些腌臜龃龉,深谙此道的人尚有马失前足的时候,外人又如何能懂呢?
“当时负责审理倚剑山庄事件的叫张全,此人听闻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为官这些年大错小错不断,不过竟然几乎没受过什么大的处罚,想来他背后的靠山就和倚剑山庄的事脱不了干系了,我会帮你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