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站在急救室,亲身体会死别。
她亲眼见到急救室的灯亮,亮了便不是要停。
她拿着衣领,这是她第叁次拿衣领,拿衣领能够去揉心口,她的心口一直是在痛,仿若是被人剜下去肉。
一个小时,柳姝站着。
两个小时,淡锋接到通知。
两个半小时,淡锋赶到医院。
柳姝见到淡锋时,是要开口,淡锋却甚么都已知,根本不容她的狡辩,一巴掌便将她的鼻血甩出来。
柳姝站着,见到淡锋未有下一步动作,静静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堵在鼻子。
「我不是有意的。」她的鼻子堵住了,闷闷的。
淡锋未再理她,柳姝亦不再多言说,将淡典交予淡锋后,她便走了。yūsнūωūм.c??(yushuwum.)
她现下真正是浪子,无父亦无母,无家亦无府。
身上是一无所有,流着谁的血,顺着血找回去亦被拒绝。
正如淡典讲的,去找陈盛强,陈盛强要你么?
上次出走,是去台湾。
此回出走,是留在广东。
柳姝未有家门的钥匙,在街边留了一宿,次日起来是找工作。
淡典走了,她身上身无分文,去哪里留宿?
找工作,不论是甚么工作。
服务生,电话客服,理发学徒……
十四岁像是一道坎,从家中走出来的十四岁,在广东是活不下去的,柳姝是亲身体会,因为未有任何一家肯留下她。
任她是跪是求,是谎是骗。
最终柳姝去到厂子。
她见到厂子的时候,是在小街小巷,小街小巷贴了一张广告,说是包吃包住,工资四千元,不限学历,水电免费……
厂子是一个食品厂,卖火腿肠的,是黑厂,有许多未成年,许多未成年拿着板凳守在流水线上,未包装的包装上,未贴标签的贴上,每台机器都在产火腿肠,柳姝站在机器旁,穿着有污泥的工服,戴着帽子,正在跟旁人学如何操纵它。
高姐拥有两膀粗手臂,袖口抻到手臂,扎着干燥且分叉的低马尾,将脚踩在机器的腿上。
机器上有几个按钮,每个按钮是不同的动作,柳姝长得很聪明,性格亦聪明,随着女人的粗声,只要上手便会了,久而久之在工位上有人同她讲话。
讲话的是未成年,柳姝同未成年讲话。
她是未成年中最小的,在谋求生路。
「你叫什么的?」未成年问。
柳姝道:「柳姝,柳是柳叶的柳,姝是女字旁加上一个朱。」
陈道:「我姓陈,叫我小陈就好。」
于一众机器的轰鸣声,柳姝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有名字不能报,非要只讲姓氏?厂子里很多人姓陈。
就着轰鸣声,陈讲话了:「我看到你穿名牌,你是来视察我们生活的吗?」
机器轰的声响愈大,火腿肠便愈多。
柳姝手上忙着火腿肠,轻声道:「我离家出走了。」
陈问:「离家出走?」
柳姝道:「我原本是有好生活的……」
但是一瞬间,甚么都消逝。
消逝以后,柳姝才知以前她的生活有多好,但是悔返已不及。
轰隆隆的机厂生活,一团团的加工烟将她的过去蒙住了。
淡典还活着,柳姝前几日打听到,但听说是失忆了,回去了十七岁。
十七岁,十七岁是她们初遇的年纪。
淡典仍旧是淡典,并非她的小狗。
柳姝偶尔会想,她会不会已忘记我了?
……会不会?
有家的时分,流浪是愉快,但是没家的时分,流浪是凄惶。
心中无底,总是空落落的。
柳姝每日同其余四人挤在同一个屋子,每日都会睡不好觉,在夜里在多想。
寝室有四个人,四个人中有高姐,有小陈,有一个从未说过话的,她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咸腥味,柳姝亦不例外。
是火腿肠的味道。
她们每日每夜在同火腿肠交道,早上做完火腿肠,中午是吃火腿肠,晚上继续做,一直到晚间的八点,她们才能够被放回寝室。
厂子内的工作像是份临时工,柳姝做工的第十五天,坐在她身旁的陈走了,换做是张。
张有好生介绍自己,柳姝亦有仔细听过,但是她健忘,这一秒听过,下一秒便忘了。
是张什么来着?
第叁十一天,张受不了累,走了。
随着张走,柳姝才清楚为什么不用报全自己的姓名。
在厂子里,是没有人会记得你,报不报全名是无伤大雅。
柳姝变作「小柳」只是在一夜之间,柳姝允许旁人叫她小柳了,亦不介绍自己有个姝的名字。
寝室内的人换来换去,在短短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