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臻想,倘若自己的心跳再快一点,必定当场毙命了。
它口中喷出的白气带着极重的生腥气,颀长的脖颈柔韧地伸缩,忽然地朝他袭来——
后方伸来一只惨白的手握住郁臻的肩,将他猛力拉回了石室!铁门关合的巨响震耳欲聋!
他被这股大力掼到墙上,撞歪一边的铁椅。
杜彧用背抵着门,门外响起磅磅的沉闷撞击!竟将数厘米厚的铁板撞到变形。
郁臻瞬时清醒,连忙推挪桌椅过去为防御添砖加瓦。
“外面应该是不行了。”杜彧说。因施展一番气力,他的面色反而红润不少,盯着那扇朝内凹陷的门道:“这里也挡不了它们多久。”
***
他们留了一把椅子,放在顶层石缝的正下方,杜彧站上去,举起双臂,指尖离出路仍有半米差距。
郁臻:“哎,就不该听那个女魔头的鬼计划,这下好了,真得和你埋在这儿,一起变成干尸了。”
杜彧低头,思量道:“你坐在我肩上的话,高度大概够。”
郁臻不配合地席地而坐,表达抗议:“出去又能怎么样?即便没有怪物,也是荒沙一片,什么都没有,怎么活?”
杜彧:“别撒娇了,快点。”
郁臻:“我跟你说认真的。”
杜彧脚底离开椅子,和郁臻面对面坐下,推心置腹道:“我们那么多次死里逃生,你怎么还是不信任我?”
“呵呵。”郁臻笑了笑,“你也配说这句话。”
杜彧:“我是认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总要每一种可能都试试。你不也明知有风险,还是打开了那扇门吗?从上面的石缝爬出去,只是重复你开门的动作而已。”
“用不着你教我大道理,我现在就是不想配合你了;什么逃杀搏命游戏,我玩够了!我只想要安稳的睡眠、平凡生活……”郁臻眼眶泛红,“我什么都听你的,结果你每次都欺负我!”
杜彧想去碰对方的肩,指头还未触及衣服便被挡开。
情绪发泄口一开,眼泪、控诉就源源不断地涌来。郁臻抽抽嗒嗒地说:“你这人我算是看透了,无耻之尤!你还装不认识我,其实就是想让我陪你玩变态游戏,我正式通知你——我、不、奉、陪、了!”
“我确实不认识你……”杜彧百口莫辩,“我只在梦里见过你,难道你是要告诉我,那些梦是真的?”
郁臻停止抽噎,凝视着他,气得发抖道:“你去死吧。”
杜彧顿了半晌,“很抱歉,让你对我有这么多怨言。”
走道里顶撞铁门的生物愈挫愈勇,锁芯里的铁钉螺丝飞出溅落!
杜彧目光诚挚道:“我跟你保证,出去后我一定向你郑重道歉,你先上去,好吗?”
***
郁臻的手抠住石缝边缘的草,风伴着沙掠过他的指间。底下的杜彧递给他一个包袱,他先把包袱甩了上去,然后一捧黄沙流泻,盖了他一头一脸。
“咳咳……”他呸掉嘴里的沙子,但有些已呛进了气管。他一咳,居于下方的人身型也轻微晃动。
“别动!稳住!”郁臻喝令道。
底下的人尽力站稳。
他两臂探出石缝,犹如一丛发芽的草,舒展开枝叶,十指牢固地攀住凹凸不平的岩石,粗糙沙砾厮磨着手掌。
幸亏这条石缝够宽,更幸亏自己的臂力不弱,再加之底下人的帮扶支撑,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头颈顺利浮出地表,呼吸到沙漠里自由的风。
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就容易了。
郁臻爬出岩石夹缝,酸痛的手臂变得软绵绵,他立刻颠倒方向,上身重新埋进石缝当中,手臂往下放,勾住杜彧的手。
“我数到三,你再使力……”他的脸憋得红彤彤。
电影里常见坠崖时角色A拉住角色B的手,以挽救B生命的紧张镜头。实际上,仅仅是拽住B不下坠,和要将B拉上岸,两者所需的力量有天壤之别。
郁臻在使出全身力气并叠加肌理撕裂的剧痛中竟成功做到了。
在两人交握的手滑脱的刹那间,杜彧敏捷地攀住岩石,用跟他相同的姿势爬出了石缝。
郁臻抱紧自己的手臂蜷缩了一会儿,皱着脸道:“我的手,好像被你拽脱臼了……”
天蒙蒙亮,沙漠好似一座幽蓝静邃的湖底,冰冷寂静。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块高耸的岩峰,可眺望四面齐整的地平线。
杜彧从包里找出照明灯,光束打在两人中间,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郁臻的右臂,且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没有泪痕。
“我还以为你很爱哭。”他握着郁臻的手腕轻轻画圈,活动其肘关节。
“痛的时候,哭不仅没用,还会消耗多余体力。”郁臻道,“你不用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这点痛我忍得住,快给我接上。”
话音一落,杜彧便动手了。
骨头咔咔两声接回去。郁臻痛得仰过身,咬牙呜呜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