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是谁?”
黎洛栖在想,此刻的赵赫延若是残忍起来迁怒于她,那至少也让她死得明白。
她不喜欢被赵赫延蒙住的感觉。
“狗官,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豢养美人,欺软怕硬,敢拿刀对着自己的百姓,怎么不去杀辽真!啊——”
那破口大骂的黑衣人再次被捅,黎洛栖吓得脸色一白!
赵赫延眉眼骤然冷寒,朝侍卫道:“把夫人带回房。”
“不对!”
忽然,少女清丽的嗓音响起,“不是,我们没有!”
再然后,黎洛栖被一芍带了回去。
她躺在床上,房间里熏着香,没有了血腥味,可脑海里全是那一片跪在地上湿漉漉的黑影,像烟雾一般萦绕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船舱门被推开的声音。
鸦羽般的长睫颤颤,月光安静地落在这姣好的容颜上,少女洁白如雕塑,只是闭着眼睛,不见人间。
她听见浣水的声音,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拧着,心跳不可以抑制地因为害怕而加速。
赵赫延握着剑柄往下扎入,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尸横遍野的冰山一角。
他杀人甚至眼都不眨一下。
审问这种事还需要他来么,他就那么喜欢看血吗?
忽然,更浓郁的沉木香压了下来,是了,他在掩盖那股血腥味。
她背过身去,他的手臂就揽上了她的腰。
“脏。”
她说。
赵赫延的气息染在她的脖颈上,只是箍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
黎洛栖深吸气,男人在她脖颈处的呼吸加重,赵赫延在生气。
只是两息之后,箍着她腰的手松开了。
耳边是寝被衣物摩挲的声响,黎洛栖清瞳微睁,身体先于意识转过去,她看到赵赫延褪了寝衣,露出宽阔的后背。
月光滑落船窗,在他后背掩上一层薄纱,可这明暗的阴影却将他身后的伤疤勾勒的更狰狞深长。
她心头猛然一跳。
以往给他擦身体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躺在床上,她根本没敢去仔细看,可如今他坐在床边,将背后露给了她。
“你是将军……”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不可置信道:“为何不解释,为何还要动手?”
“大周与辽真的盟约已成。”
男人将寝衣扔到地上,不轻不重,却砸进黎洛栖的心头。
“朝廷赋税徭役加重,这些人愤世嫉俗,找个人来恨罢了。”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动手!”
黎洛栖说话时眼眶顷刻润出一层泪,她以为赵赫延再怎么性情偏执,也是为大周征战的将军:
“你才是最有资格反驳他们的人啊!你现在却拿着剑对着他们!”
赵赫延忽而冷笑了声,侧身朝她看来,眉眼冷寒:“夫人,是他们先拿剑对着我的。”
黎洛栖神色怔怔,“他、他们只是对朝廷不满所以才会如此,如果知道你是赵赫延……”
“知道赵赫延不听皇命,擅自领兵闯入辽真腹地,最后落得残废下场?”
黎洛栖用力摇头,“不是不是,像那天说书先生所言,大家都记得你的功勋,哪怕是失败了,但是你已经为之付出一切了。”
“没有,赵赫延贪生怕死,捡了条命回来,落得大周要与辽真求和岁贡,呵。”
黎洛栖心头震震:“谁说的,是那些刺客说的吗!”
赵赫延眉骨深邃,仿佛蓄着燕云经年不散的雪,“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黎洛栖咽了口气,“归来见天子……”
赵赫延笑了声,“诗念得多好听啊,可惜,事实是他们的兄弟从了军,命埋在了燕云,换不回地,还要求和,而这个王朝则继续吸他们的血,徭役赋税,逃不掉。一个王朝的议和,是连同这些百姓也要跪下。”
黎洛栖瞳孔怔怔,“所以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赵赫延躺回床上,黎洛栖只觉一道寒意侵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淌过尸山血海,背着整个王朝希望的人,若是死了,自有人为他立传塑庙,而若是活下来了……
自古,人能造神,也能毁神。
黎洛栖垂眸看着他,指尖轻轻触着他的指腹,他没有握回来。就像方才在甲板上,她收回的手。
赵赫延很小气的。
黎洛栖躺在他身侧,看着男人如山峰般的眉眼鼻梁,轻轻道:
“我还听过一句话,’等终军之弱冠,慕宗悫之长风’。前朝虽已覆灭,但为中原打下领地的终军和宗悫,却没有随王朝的倾覆而被遗忘。现如今大周已与辽真签下盟约,放弃了燕云,夫君也不要觉得一切希望都没有了。”
赵赫延眸光微侧过来,漆黑的瞳仁里凝着少女姣好而精致的容颜,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