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龄仙摇头,“我想了想,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先不做了。”
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解释:“天气暖和了,我想做一些小东西,袖套、手帕什么的。如果供销社能收购,也能换点钱,让手头宽裕一些。”
“为什么要换钱?”
李青荷一问,就住嘴了。她当然知道,叶龄仙的家境,那叫一个穷。
穷也就算了,这年头大家都穷,可是叶家偏偏是个重男轻女的。叶龄仙上头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她夹在中间,爹妈几乎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否则也不会让她从小去学唱戏。
叶龄仙下乡插队两三年了,叶父叶母别说汇钱过来,就是连一风嘘寒问暖的书信,都没写过。
一直以来,投机倒把是坚决不允许的。尤其前几年,农家养些鸡鸭,做个手工,拿到集会上换钱,都算资本主义尾巴,统统都要割掉。
但是前段时间,形势突然宽松了,大队不少人,在家里养鸡下蛋,种草编篮子。公社睁只眼闭只眼,还安排供销社统一收购置换。
可是插队的知青,一没房子,二没园子,没有农副产品拿去换购,做些手工倒是无奈之举。
李青荷心疼:“龄龄,咱们每天干活这么累,能保重身体都不错了。你做这些针线活,多伤眼睛呀。”
叶龄仙微笑,“不累,慢慢习惯就好,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是的,距离高考恢复,只剩七个多月了。日子再难熬,总归会过去。
李青荷又看了一会儿。只见叶龄仙的针脚快且整齐,完全不像个初学者,倒像个缝纫老手。
她不禁疑惑:“龄龄,我们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你做过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针线活的呀?”
叶龄仙一愣,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破指尖。
第9章 秘密
说到针线功夫,叶龄仙心里划过一丝哀恸。
她这一手针线活,不是天生的,而是上辈子,被高家磋磨十年的产物。
叶龄仙小时候,家里很穷,她进了艺校,教戏的女先生却把她照顾得很好。甚至周末,也常常接叶龄仙去自己家里住,只为让她多吃几顿饱饭。
有一年冬天,先生去叶家做客,看见大冷的天,小丫头在院子里拿冰水洗碗,两只小手泡得又红又肿。
她狠狠把叶父叶母批评了一顿,说小戏子的手和脸一样宝贵,如果再虐待她,就不再教她唱戏。
不唱戏就少了一份口粮,还会给家里增加负担,叶父叶母心里不愿意,却也没再逼女儿做家务。
所以从小到大,叶龄仙虽然吃的不好,穿的破旧,但是双手不沾阳春水,针线什么的,几乎没有碰过。
可惜后来到了高家,她被大嫂张翠茹逼着,不仅要干家务,还要学着做女红。
十年里,叶龄仙没日没夜地穿针引线、踩缝纫机,做衣服,甚至做窗帘、床单,补贴高家,这才练就了一手针线活。
她日夜做活,加上哭的太多,一双眼睛都熬坏了,年纪轻轻就看不清东西。
戏曲表演对眼神的要求很高,“戏眼”是舞台角色的灵魂。后来,叶龄仙眼里没了希望,干枯呆滞如鱼目,登不上台面,彻底与戏曲无缘。
如今这些事,旁人不会相信,叶灵仙也只能轻描淡写,“我之前看王大娘做过活,自己还在摸索阶段呢。”
王大娘是王支书的老婆,他们老两口,对女知青向来很照顾,李青荷没有怀疑什么。
李青荷掏出自己的积蓄,数了一半,递给叶龄仙,“龄龄,你还是别做这些苦活了。我的钱你拿去用,要是不够,我就再写信,让我爸妈寄过来。”
叶龄仙摇摇头,目光坚定,没说话。李青荷熟悉她的表情,知道这又是拒绝的意思。
李青荷有点生气。她总觉得,叶龄仙身上,哪里发生了变化。
过去的叶龄仙,性格温婉,总是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擅长拒绝,是个老好人。
可最近有太多事,叶龄仙都没和她这个“闺蜜”商量,就单独做了决定。比如高考,做女红,还有她和高进武不清不楚的关系。
难道,她为了回城,也嫌弃这“资本家的女儿”,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李青荷板着脸,收起钱包,一夜再没主动说话。
叶龄仙没想太多,第二天,她日常早起,带着镰刀,去西山练功、唱戏。
她变得更加谨慎,周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无论唱得多认真,她都会立即噤声,像一只惊弓之鸟。
好在一连几天,并没有人来山里打搅她。
偶尔清晨,程殊墨会骑着二八大杠,驮着老乡的农副产品,往供销社送货。叶龄仙听见他的自行车铃声,总会远远地躲开。
她坚持一个月,早上练功唱戏,白天下田劳动,傍晚看书学习,晚上做针线活。到了四月初,不仅学习找到感觉,还缝了一大包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龄仙的唱功进步明显。整本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