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赴沉默地看着那棋子,上前,伸手抓起那枚棋盘放在手心把玩。
——西九南十,黑子。
——西南,九十,黑。
“大明宫西南处有什么?”
“御膳房在那个位置。”花色说道。
温赴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个地方。”
花色犹豫:“现在外面打了起来,乱得很,大郎对皇宫也不熟悉,若是要去哪里,不如让奴婢代劳。”
温赴摇头:“你在这里等着,若是见到娘娘,就把我说的跟她重复一遍,不必强迫她,端看她的选择。”
花色严肃点头。
温赴重新戴上帽子,在内廷早已混乱一片的情况下,逆着人群,朝着大明宫西南处方向走去。
人群慌乱,时不时就能听到尖叫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戈相交的声音。
绵绵细雨也藏不住皇宫所发生的血腥味。
这是他两个时辰前与陆停商量出的事情。
——不破不立。
诸事早已等不住,大魏已定,应家翻案,凤台的案子已经有一人高,可这位陛下丝毫不关心,他的眼里只有那些狭隘龌蹉阴暗的想法,再也看不进其他。
陆途早已没有半分人性,此番侍疾是假,斩杀陆停是真,不如先下手为强。
前朝太.宗不就如此当机立断,这才安然继位。
陆停手中的五百东宫率卫乃是经过战火洗礼,乃是精甲铁血之兵,若是对上卫郦棠每日操练的三千千牛卫可能不好说,但和巡防营这种整日不是武艺的士兵对抗自然绰绰有余。
温赴站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御膳房前,蹙了蹙眉。
御膳房作为供应整个内廷吃食的机构自然格外的大,一排屋子一眼望不到头。
一间间查过去实在太费事。
温赴眉心紧皱,目光一扫,突然停在门上挂着的一处小小红牌前。
——汤水,三十。
他心中一动,摘下手中的红头牌子,朝着下一间屋子走去,没一会儿便看到另外一块牌子。
——糕点,四十。
早就听闻御膳房分工格外详细,分了两个大类白案红案不说,每个案例甚至各自在分出五小类,小类之后还有数十个灶台的细分。
温赴握着第三块红牌。
——药膳,五十。
温月明便一路朝着南边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倒数第二间的屋子。
——荤膳,九十。
温赴摸着牌子上的字眼,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推开紧闭的大门。
偌大的屋内空空荡荡,原本三十个灶台如今空无一人,可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肉香,仔细闻去,既有羊肉特有的膻味,还有猪肉被红烧的香味,牛肉的清炖味道。
温赴背着手环顾四周,高高耸立的灶台完全挡住了入门处的视线,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还不出来。”
没一会儿,只听到西南边一处传来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穿着灰色小黄门衣服的人影冒出半截,一张脸上还带着灰的雪白小脸从灶台后探了半张出来,嘴角还带着来不及擦干的芝麻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爹。”
温月明歪着头,大眼睛扑闪着,无辜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温赴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嘲笑着:“别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这是大门一关诸事不理啊。”
“我看你属猪比较合适。”
温月明嘟了嘟嘴,从灶台后磨磨唧唧地走出来,手上还各自端着两碟菜,小心翼翼地放在台子上,随后摸了摸吃得饱饱的肚子,委屈说道。
“我饿了,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饿得特别快。”
温赴的视线朝她肚子上一闪而过,皱了皱眉。
“分管这个厨房的总管是我之前救过的人,是个过分实在的人,我当时不过是顺手把他安置在厨房里,免得他在宫内丢了性命,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当时章喜来叫我,我就知道有鬼,就想着若是跑出来还是要寻一个灯下黑的地方,才跑到这里的。”
她掰着百吉饼继续吃着,随后咧嘴一笑:“我本来就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爹爹居然猜出来了,爹爹最棒了。”
她毫不遮掩地大力奉承着,奈何温赴不为所动,堪称冷漠。
“为何不叫人传信。”
温月明瘪嘴:“那小太监是个实在人,我是怕他误事,本来打算天黑就溜回去的。”
她话锋一顿,随口问道:“但是刚才好像有人喊打起来,不少人都跑出去,后来就全都跑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说的那个忠心的小太监呢。”温赴不悦开口。
“喏,在你背后呢。”温月明挪了挪嘴。
温赴一回头,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抱着棍子的瘦弱小太监,那人一触及到他的视线,立马慌乱地藏起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