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气朕当时没有跳出来救你?朕也想的,但春来拦着卫燕思在书桌对面落了坐。
借口。
朕发誓。
卫燕思双肘撑住桌沿,竖起三根手指,眼睛水灵灵的,盼望曲今影能有点回应,对方却老僧入定似的,纹丝不动。
大女主,惹不起啊。
卫燕思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桌上的笔墨纸砚。
眼风一转,拿过曲今影面前那一叠洒金宣,漂亮的蝇头小楷,娟秀圆润,逐字逐句往下读,竟然是经文。
你抄这些做什么?卫燕思歪起头,打了个哈欠,丹凤眼尾有明显的湿润。
是经文,法华经。
卫燕思再次捧起洒金宣,这回满带着敬意念出声,咬字清晰,清澈如潺潺流淌的山泉。
明日是中元节,曲今影睁开眼,坐直了腰杆,法华经可以超度已故的亲人。
卫燕思稍一琢磨就懂了:你抄给你母亲的?
嗯,宫内严禁祭祀焚纸,妾身只好抄些经文,托人送回侯府,由哥哥去办。
卫燕思感同身受,她的母亲也是早早过世,要不是没有母亲的照顾,她也不会因一场高烧,毁了腺体。
可宫内的规矩严苛,不得燃烧暝锵。
卫燕思眼珠一转,倾身向前道:明晚酉时三刻,你去东筒子街等着朕。
万岁何意?
反正一定要来。卫燕思卖关子,朝她挤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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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今影的确生气,那慎行司如同鬼门关,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牢房深处,不停有长鞭抽打皮肉的闷响,伴随凄厉的哀嚎和求饶,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缩在干草堆上一夜没睡,苦熬到天亮,好不容易盼来了兰嬷嬷救命,回三所殿补眠时,一闭上眼就是噩梦,梦见挥舞着镣铐的地狱小鬼儿冲着她狰狞的笑。
真恨不能把那昏君也送进慎行司呆半宿,常常滋味。
她下定决心,多生几天气,让昏君长长记性,以免日后再欺负她,甚至掰起手指细数昏君的罪行武英殿轻.薄她,马车内咬她,加上这回见死不救
简直是十恶不赦。
数着数着人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怨念全消解了,念起了昏君对她的好,以及朝她挤眼的画面,还挺乖巧的。
正如小杨柳那句问话您扪心自问,她哪里不好了?您真认为她是坏人?是个坏皇帝?
她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她又抄了一天的佛经,夕阳洒进窗户,照耀着她笔下的洒金宣,衬得蝇头小楷格外新鲜,她问磨墨的小杨柳:几时了?
酉时了。
走吧。她将笔搁下,换了条牙白的裙装,在铜镜前左右转了转,觉得太鲜亮,又改换一条竹青色的裙子。
带上那一叠洒金宣,前往和卫燕思约定好的东筒子街。
这地方位置偏僻,位于大内的最东边,窄而长,只有最下等的奴才在此活动,再往前拐过去,是宫女长房。
她们贴着墙根走。
县主,听人说宫内死了人,尸体都是从这条街运出去。小杨柳神秘兮兮道。
怪力乱神子不语。曲今影在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停下,决定在此等候卫燕思。
晚霞悄然褪色,变成墨蓝,送来第一趟夜风,吹起她的衣摆,也吹来青涩的腥气,她打了个哆嗦。
县主,您有没有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她咬了下唇,否定道:没有。
您莫不是记错地方了。
不会。
她拉住小杨柳的手,安慰小杨柳别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二人的腿站得发酸,眼见着月亮往上爬高了几寸。
万岁为何还不来?小杨柳瑟缩的抱住她一条胳膊。
再等等吧。
穿街而过的风愈发的大了,吹得她们的衣带斜斜飞起,曲今影自言自语道:她快来了吧。
话落,伸长脖子,凝神注视着远处,期盼着卫燕思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
县主,万岁会不会忘记了。
她却仍然倔强着不肯将目光收回:再等等吧!
约好的酉时三刻,早过了。小杨柳滑下去蹲到地万岁会来的。
只是等到后头她自己渐渐蹙紧了眉头,怀疑真是来错了地方,或是卫燕思在戏耍她。
忽然前方有车轮嘎吱的声响,她眼眸一亮,微微勾起的嘴角,在车辆走进的那一刹,顿时垂了下去。
是一辆简陋的牛车,几名便装的太监缩在上头,看模样是要连夜出宫办差事,路过她们皆侧身投来疑惑的眼神。
她很不习惯被人这般盯着,脸颊发烫,背过身去。
我们回去吧。她忽的道。
不等了吗?万岁兴许在来的路上了。小杨柳爬起身。
万岁不会来了。曲今影的语调平平稳稳,不再带任何情绪。
要不我们去别处看转转?万岁说不定在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