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季寻真伸头,示意她先走。
哑巴媳妇战战巍巍,向光的地方迈出了一步,那一步很谨慎,又怀着无比的期望。触碰到光的那一刻,她黯淡无光的眼眸,第一次有了光亮。
可下一刻,她并没有走上前去,而是回过头来,用关切的眼神望向门扉。
然后向季寻真示意,真的没问题吗?
哑巴媳妇儿的双眸,又黑又亮,照得季寻真的良心动荡不安。
“走吧……”季寻真咬咬牙,无视自己良心的阵痛。
门扉又狠狠被撞了两下,她听到牙齿啃食□□的声音,也听到了怪物一般的嘶吼,与极端克制下,疼痛至极的抽噎。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季寻真告诫自己,沈涧这人,最是奸险狡诈,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如此。
她不该再错信了他,她应该撇下他,立马就走!
那哑巴媳妇儿果真携着孩子,钻出了洞。
季寻真亦咬着牙,背着稻草堆里血肉模糊的女人往外走。
这条光路很长,长到尽头,季寻真也看不清是什么。
她们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屋子里阴影再也照不到她们,走到季寻真再也闻不到远远传来的血腥味儿。
走到季寻真停下脚步,她回头望了房子一眼,那房子已经离她们老远老远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白光了……说明房子里,要么沈涧已经杀了其他人,抓住了谷大娘……
要么……那群怪物胜利了,沈涧他……
季寻真握紧了拳头,停住了脚步,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一走了之,她真的做不到啊……
“我将她先放在这儿,你照顾一下她。”季寻真对哑巴媳妇儿说道,“我同伴在那房子里,我还是不放心。”
她从芥子囊里掏出那把砍钝了的剔骨刀,这把刀在上一个轮回里,到最后就已经不能用了。
她明知晓,她此番回去,不会有太大助力,或许还会命丧于此。
可是啊,她没办法丢下那个少年。
季寻真执着刀,朝那间充满了血腥与梦魇的房子里跑去……
…………………
沈涧甚至以为自己要殒命于此了,在季寻真面前,他不敢展现自己的真面目,遂一直封锁着自己的能力。
他一边和怪物搏斗,一边避免上了已经完全怪物化的谷大娘,两相权衡掣肘,更是难以打出效果。
他身上已经残破不堪了,甚至他的肩膀、胸口、腰部、大腿多处的肉都被怪物们啃食掉了,他给自己设立了一个法罩,怪物们占时破不开。
他的法罩就设在草房门口,一来为草房抵挡怪物们的攻击,二来若是他当真殒命至此了,怪物们也必须啃食干净他的身体,才会破门而入,他要为季寻真她们的逃离拖住时间。
一下,两下,三下,怪物撞击,不停撞击,法罩渐渐出现裂纹。
眼看法罩越来越弱,狰忍受不了了,“主人,快,使用邪魔的力量!”
“可她在里面,我不想……”沈涧坐在房门前,屈膝,膝盖被啃食得只见森森白骨,“我不想她看到我魔化的样子……”
“你有病,沈涧,你当真有病!”狰忍不住骂道,它决定了,只等那几只怪物涌上来,它就从地下钻出,撕碎它们。
妈的,敢欺负它主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在法罩被攻破的那一刻,狰正准备冲出去,便见一剔骨刀飞来,正中谷老头的脑门。
“沈涧!”少女站在门口,高喊了一声。
沈涧战巍巍站起来,怔然看向她。
她以术法飞来,飞到他的身前,她没有武器了,能力也远远没有他强悍,依然毫无畏惧地站在他身前。
“我们得想个办法,先将这几只怪物杀了,再将谷大娘彻底禁锢,防止她自-杀。”
“你还有力气吗?咱们分个工,如今我没有武器了……”
“沈涧,你怎么不说话?”
季寻真回过头去,正中少年凝视她的眼睛,“你——”
少年捉住了她的下巴,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眼睛里浑是星光,“这样就够了。”
“季寻真,这样就够了。”他的声音那样年轻好听,令季寻真一阵恍惚。
他将季寻真带到身后,眼睛一瞬之间变为血红色,指甲渐渐变得尖利无比,他的衣服从一身道袍迅速灰化,替换为了血色战袍。
那谷大勇见自己父亲被季寻真所伤,愤怒地冲了上来,沈涧一爪擒住他的脖子,指甲深深插入了脖颈深处。
其他几个怪物见状,纷纷后退,像是怕了一般。
“你会……害怕我吗?”沈涧转过头来,看向季寻真。
季寻真亦看向他,他的身影,渐渐与记忆里的那个魔王相重合。
相似,却又不相似。
记忆里附带的感情奔涌上来,季寻真的眼眶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