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风助长酒性,夹着桃花的香气,醺得人脸热。
顾昭略微低头,看着身畔人的侧脸,只觉得她比带着花香的暖风更让人无酒自醉。
她看起来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时候让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的他抱着别样的心思接近她,她应当像如今一样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胸,却还是包容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像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不管他爱她还是利用她,她都并非一无所知。
是的,季千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那样通透,又怎么看不出来他顾昭有几分真心?
她只是不在意……不在意他有几分真心,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想要利用她。她不在意他,也不在意顾显那蠢货,他们都只是可怜的失败者。她的心中,从来都只有……
顾昭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对上她浅淡的目光,只觉得大脑中的酒意也褪去了些许。
……明明只要拥抱她就好了,明明今夜是难得的、亲近她的机会,可只是看到她,他便忍不住多思多虑,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随意默契的姿态。
“陛下?”季千鸟的面上还带着醉意,目光却已然清明了大半,那双清冽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脸,又好像空无一物,“陛下看起来也醉了,不如送到这里就好,早些回去歇息,保重龙体。”
“朕……只是小酌了几杯,尚且清醒。”毫无必要的,顾昭在自称朕的时候语气加重了半分,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些许,“送爱卿到文景殿的精力还是有的,爱卿不必费心。”
“还是说……”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爱卿更希望旁人送卿到文景殿?比如顾显?”
他的态度忽冷忽热,季千鸟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这家伙的性格属实越来越阴晴不定:明明是他让人给她灌酒找借口将她留在宫中,现在又说些酸里酸气的话提顾显……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醒个酒罢了,谁送都无所谓,陛下若是身体不适,也不必亲力亲为。”她的语气冷了下来,因为往事而微微柔软的心脏再次缩了回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陛下想是醉了,早点歇息罢。”
顾昭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但与此同时,他清醒地意识到,严厉的语气和不肯放松的力道都只显示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用力量和权势留下她无法改变什么,灌醉她拥抱她也无法让她的眼中映出自己的脸,用言语刺激她无法让她更在意自己。
但他仍旧不打算放开她……不打算认输。
“国师……”他握着她的手,唇齿贴着她柔软的耳垂微微厮磨,“国师明明应当知道朕……知道我的心思……又为何这么看着我?”
在过去,他每次这么同她使性子,她都能知道他是吃醋了、是在乎她,总是笑着哄他——为什么现在她又对他生气了?
季千鸟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也忘了推开他。那张俊美冷厉的面孔近在咫尺,带着她熟悉的少年皇子向她服软的柔软之意,她细看之下,却又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你醉了。”她扭过头,发现身后的侍卫宫人们都落在后面不敢抬头、没注意这边,才低声对他说,声音也柔软了一些,“现在并非多年以前……你我之间,也回不到过去了。”
顾昭怔怔看着她,那双果断凌厉的鹰目中竟然带着迷茫。
“做个成熟的大人,四郎。”季千鸟静静看着他,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权势和力量留不下我,感情也一样,这点你应该非常清楚,也不必再疑神疑鬼——无论如何,为了大燕千秋万代、河晏海清,我不会离开你、离开朝堂。”
像过去一样,她对他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他想用感情留下她、攻陷她,让她全心全意为他所用、替他制衡朝野,她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必用多余的感情交易,她也会为了苍生留下。
但更多的东西,他也无法从她身上得到。
顾昭低低嗤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国师这么说,朕就放心了。”他一手遮着额头,笑声冷漠,“放心……朕对国师一直都很放心。”
过了半晌,他才放下手,脸上已经不再显露出半分情绪,变回了那个果决的帝王:“朕似乎确实有些醉了,便先送到这儿……前面便是文景殿,朕已经派宫人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爱卿自便。”
“臣谢陛下恩典。”季千鸟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痛,“陛下慢走。”
顾昭轻哼一声,拂袖而去。他身后的宫人分成两列,一队继续跟着他,另一队跟在了她的身后。
季千鸟略微回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便移开视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晚上的酒后劲可真足——否则怎么会不仅是顾昭,连她也忍不住想起了过去呢?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突兀地想起今天夜里那个凑上来牵她袖子、容貌迤逦的少年皇子。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