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性命托付于我,我当珍而重之。”
这是他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以战功擢升为队长,一个老将教他的。
这十几年来,杨延宗从没忘记过这句话。
而他少年封将,第一次挥剑令向前方冲锋之时,喊的是:“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即是我的父母;你们的儿女,即是我的儿女,若是汝等阵亡,将由我来照顾!!!”
所以从一开始,他麾下战亡的兵卒,他都尽能力去抚恤去照顾,一直到今日。
一个普普通通的兵士背后,往往支撑着一个家庭的,他们跟随他多年,为他卖命,杨延宗道:“我的功业,青史之名,些许先机,不当用将士们的命来换。”
他拉着她一起俯瞰极远处滔滔津水以及对岸望不见尽头的朝廷大营,还有底下己方军容整肃一张张或似曾相识或陌生的中青少面庞。
河风凛冽,他鲜红帅氅猎猎而飞,一线阳光泻下,落在他深邃笔挺的面容上。
苏瓷一眨不眨看着他,她好像到了今日,才真正认识他。
这个男人。
杨延宗侧头,她目不转睛的,他收敛思绪,回头看她,笑了下:“是不是有些好笑?”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不是觉得他迂腐了?
“不。”
苏瓷摇头,瞪了他一眼:“才不是呢!”
少曲解我好不好?
横了他一眼,之后,苏瓷收敛嗔怒,神色认真起来:“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仰看这个男人,她此刻觉得,他似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大英俊。
她轻声说:“此乃汉民百姓之幸。”
“全军将士之幸。”
“我之幸也。”
没有任何人,比苏瓷更清楚,抚恤扶养多年来的伤残兵卒及阵亡兵士困难遗眷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支出,可即便旧日再艰难的时候,杨延宗也从来没有减省过这方面的开支,他宁愿自己冒风险去开源,也从未推卸过。
苏瓷突然想起一句话,位置越高,责任越大。
杨延宗当得起这句话。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有不少让人诟病的地方,但他绝对称得上雄主,苏瓷完全能相信,他日后能护一方民。
他以坚实的臂膀,为他身后的人撑起一片天。
包括她,包括孩子,包括父弟,和麾下所有将士,以及将来他治下的黎民。
这样的一个男人,优秀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瓷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很有责任心,但从来没有今日这么清晰过,这一刻,她由衷地赞叹,欣赏他。
他真的太棒了!
第116章
于是,在暮春的最后一天,这场从北到南波及了小半边国土的战事最终落下帷幕了。
徐文凯当夜点了兵,次日一大早就亲自率军星夜兼程赶赴北疆去了。
不过临去前,他连夜重新布置了津北防线,并将指挥权以及留下的泰半精锐悍将交到另一当世名将老帅朱世嶂手中,并委大将奚尚良及徐五郎辅之。
徐文凯带走十五万北军,剩下也有将近三十五完的强将精兵,哪怕杨延宗同意了停战,不该松懈的也绝不能松懈,徐文凯依然做了最全面最周密的防范。
杨延宗并不在意,毕竟他也是这么做的,把信任都放在一纸和书上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杨延宗命人在津南筑寨,拆卸了津水渡,重新在傅山关、虎坡、太丘及章门一线利用地利布防,空出八万兵马之后,旋即下令分四路,加强青梧至郑中的关隘防守兵力,西北对外的边军他先前没动过,如今北戎虽没碰,但他也立即调整了关防政策及兵力布置。
他一动东线的关防兵力,津南那边也立即作出相应调整,两岸的兵力现都是比较持平的。
做好了这一切,杨延宗才携着苏瓷及孩儿,缓缓西归。
离开江陵,通临原秣子道进入西南,之后转北上,他们的目标是南郑。
南郑即郑中首府,郑中即古汉中,古汉中上联西北下连西南,汉中平原土地肥沃物阜民丰又地理位置关键,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杨延宗日后的军政中心打算就安在南郑。
时间也不赶,杨延宗带着妻儿缓缓徐行,沿途还了解了一下舆论风向以及百姓情绪之类的。
结果还行的,由于战火完全没有波及关内,沿途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大家心里不害怕,在酒馆食肆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如今言论还可以的,先前十王争储,民间的热议就至少能凑上几百个戏本子。
现在也不例外,西南西北郑中百姓作为地盘易主的当事人,大家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路上杨延宗和苏瓷还特地停下来听了几处,总体还行,生活没变化大家都不恐慌,另外民间不少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打听出来了,说江陵那边涉及战火的,被下的地盘,老百姓也没怎么样,就是头顶的官换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