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轻刚刚上班没多久,接触过最大的领导就是眼前这位当主任的亲戚。一听贪污腐败,他人愣了愣。
在他心中,能当上厂长不就是走上了人生巅峰。怎么还会有人敢贪污腐败?
“哼,他也没个儿子,怎么就犯这种事?”一个老销售员吐槽了一句。
“嘿,吴厂长是没儿子,但是人家有个好女婿啊!这人贪那么多,不知道是不是都给他女婿藏了起来。”销售主任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吭声。
这个案子,在市里的圈子里,谁都听到了些微风声。现在流出来的信息,就是吴厂长贪污腐败。但是,他跟那老头子认识很多年了。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而且,虽然话不好听,但是这吴厂长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妻子更是早早就没了的。每个月的工资补贴不少,够养活自己一个人。偶尔还能贴补女儿一家的。实在犯不着搞什么贪污腐败。
人被抓走算起来快三个月了吧,愣是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这里头,说没有猫腻,他一百个不相信。
市皮鞋厂这会儿正是上班的时候,每个生产车间都动了起来。
灰白斑驳的墙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每个车间的人手都在快速地劳动着,没有一个人磨洋工或者聊天的。
被父母念叨着的关子,这会儿跟着师傅一起,站在一个大大的木桌边,正用带着棉手套的手拿起剪裁好的皮鞋鞋面,小心地把鞋面固定在定制好的鞋底上。接着另外一只手从大铁罐里面,挖出些黄黑色带着恶臭味的粘稠液体,往鞋面跟鞋底之间的空隙糊上去。
这粘稠的液体,带他的师傅告诉他叫做胶水。跟那家里自己用米熬的浆糊差不多,是可以糊东西的。不过,家里的浆糊只能糊纸。而这个叫胶水的,那是万能的。可以糊鞋子,把鞋子糊得结结实实。
关子把上完胶水的鞋子按了按,等胶水固定后,就把鞋子放到一边的纸箱里。
确实是万能胶水,什么都能糊。来了皮鞋厂快两个月的关子知道,这胶水不止能糊皮鞋,还能糊手指,糊衣服裤子。
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到皮鞋厂,就不小心被胶水把两个手指糊在一起,最后只能用小刀把粘在一起的手指隔开。那种痛,让已经长好的手指又好像痛了起来。
他身体抖了抖,不小心吸了口浑浊的空气。结果,又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带着面纱口罩的脸,几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这会儿,这双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清澈瞳孔,已经布满了血丝。等咳嗽过去了,关子伸手捂住胸口,总觉得肺好像咳得特别疼。
带着他的是个没比他大多少的年轻人,看他捂着胸口,让他赶紧从车间出去透透气。等缓过劲来就好了。
关子感激地看了看对方,快步朝外面走去。
他这师傅,也就比他早来两个月。跟他一样,是来顶班的。
是的,来了这里两个月后,他知道了什么叫做顶班。就是这个工作岗位并不属于自己,自己的档案也好,粮油关系也好,都在大队里面。只有人过来这里,吃饭在这里,睡也在这里。但是,他却不是皮鞋厂的正式工人。
每个月,财务室发工资的时候,是正式工人去领的。等领出来后,就会给他三十五块钱跟两张一斤的粮票,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因为这里,几乎所有工人,全都是过来顶班的。只有办公室跟几个车间的主任是正式职工。
因为还在上班的时间,关子并不敢走远了。整个皮鞋厂,他们这操作间人最多。这里除了他呆着的粘合车间,还有皮革裁剪车间,皮鞋上色车间,打包车间等等。不过,工资最高的还是他这个粘合区。
只是,他才来了两个月,感觉自己都要撑不住了。他好想回公社初中上学。好想跟林建设一起比一比这个学期谁能拿到更多的第一名。可是,他的妈妈把他的梦打破了。现在,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地方,他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他精神恍惚的时候,同一个车间的另外一个人走了出来。对方脸上也带着变成灰色的白棉纱口罩。乍一眼看上去,看不出是谁。不过,关子跟他却很熟。毕竟,大家可是同一个公社出来的。
“张白山,你也出来透气啊!”
张白山把脸上的口罩直接一把扯了下来,仍在地上。接着坐到了关子的身边。
“关子,我不想干了。我想回大队种地去。”
关子听到这话,眼中意动。可是,家里已经把钱都掏出来换了这个工人名额。要是他不当工人了,回去也没钱给他读书了。不读书,他又不会种地。那他不就是给废物了吗?
张白山是个粗人,没有注意到关子神情。他只是狠狠地锤了下地,接着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都被骗了。这当工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张白山没当过工人,但是,大队里面有三个在糖厂上班的工人。别说柳春分这个姑娘了。就是林启生跟林大头两个人,跟他堂哥张白水那是同学。这两人每次回大队,脸色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