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冒了?”他问。
我脱下外套,口罩遮了半张脸。我按了按鼻翼两侧,没摘:“……有点。”
谢弈拉开抽屉,扁平的四方体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滚轮不堪重负发出难听的声响,“我这有药,你要不要?”
我摇头:“吃过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谢弈切我一声:“口罩摘了吧,暖气开到27度,你捂着不热啊?我不怕你传染。”
絮絮叨叨的,是好意。
我动作一顿,却岔开话题:“你的烛光晚餐怎么样?”
提到这个,他脸色登时一黑:“别提了。还烛光呢,差点没烧成鬼火。”
谢弈和他老婆结婚至今差不多四年。女方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温柔和善,事业有成,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但最近几个月夫妻两人小吵不断,谢弈连日挂相,常常一副萎靡倦燥模样,连我都对此有所耳闻。
矛盾集中在国内家庭避不开的问题上——孩子,或者说生育。
考虑夫妻双方工作都非常繁忙,女方不欲在不能给子女足够爱和家庭教育的状态下孕育后代,谢弈早些年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心态却变了。
“你评评理。”谢弈骂了一声:“先不说我俩父母这边都催得紧,我跟你嫂子过完年也是三十三四的人了。严格来说已经人到中年,我现在特想要个孩子我又有错吗?她该委屈,我就不该委屈了?”
家务事,我本来不方便发表意见。但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怀胎十月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你得体谅。”
谢弈:“嘿。你小子哪边儿的?”
“哪边都不是。”我想到我妈,又想到我自己,所以告诉他:“爱和陪伴很重要,嫂子学心理的,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应该更清楚。”
“……”谢弈无语:“算了,我跟你一个单身狗说这个干嘛。等到我这个年龄,结了婚,上有老下缺小,你自会明白了。”
“……”
话不投机,我干脆闭嘴。
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谢弈话锋一转,把话题岔开,笑得意味深长,“跨年那晚吵完架,我不想早回家,就在万贸底下抽了几根烟。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听到“万贸”,我喉咙一紧,神经过敏般的往上拉了拉口罩:“……什么。”
他勾手,等我拿着订书机靠近,才古里古怪开口。
“我看到人亲嘴儿,俩男的。”他贱兮兮笑:“场面很他妈激烈。”
“啪”一声响,手里的订书机被我猛地按下去。
低头,才发现钉子卡在了材料边角的字上。
作废了,要重打。
我这么想着,暖气都烘不暖手指,关节僵得很难再动作。
又拉了拉口罩,我干咳两声:“哦。”
谢弈挑眉:“不觉得刺激吗?”
我心慌了一秒,又很快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反问:“很刺激吗?”
谢弈啧啧道:“还真是三年一个代沟。男同激吻在你们九零后眼里已经是小场面了吗?”
这话被一个女同事听见,连人带凳子飞快滚过来:“什么男同?什么激吻?给我听听。”
她电脑桌面都是一大热组合里的俩男偶像接吻图*——p的——全所尽人皆知。
谢弈这时候反倒闭嘴卖起关子。
材料在我手上被捏得咯吱作响。心虚的时候沉默最磨人。
过够戏瘾,他终于开口。
“就两个男人。个头不高,有一个耳钉沿着耳骨打了一串儿,我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长得不帅。挺叛逆。”
咯吱声停下,我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纸被蹂躏得皱皱巴巴,我站起来,一把全扔进垃圾桶。力道有点重,桶下盘不稳,咣当咣当晃了两下。
“嚯,我们林助。怎么这么大火气?你不会是恐……”谢弈嬉皮笑脸话到一半,突然收住,站起来,看向我身后。
“胡,胡律,您来了?”
我转头,果然看见老胡拎着公文包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常穿的西装,今天在他身上却变得宽大,衬衫前襟下有些空旷。
裴雁来空降之后,他在律所出现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低。最近一次在工作群里发言,也只是跨年夜当晚发了几个大号微信红包。
挺多人在传,说,裴律师来势汹汹,胡律师大权渐放。言语间暗示想站队要尽快。
我讨厌这种论调。
先不说老胡是多硬的茬,就说裴雁来。
穿层人皮是为了满足过盛的表演欲,聚拢有利资源是附加价值。他重权不爱权,真想玩儿垮谁绝不会用瘟猫手段。
“胡律。”
“胡律早。”
“您来了,胡律!”
……
招呼声不绝于耳。
老胡点点头,往办公室走。走到里间,又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