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筠头一次跟父母提起宗芊意时,他27岁。博士毕业后刚回到家乡,入职R大的第二个学期。
周末回家惯例被问到上课如何而已,便不咸不淡地挑了印象深刻的几个学生提及。
宗芊意上课总在第一排,过分专注认真的神情总让他十分注意讲出的话,生怕自己不小心讲错什么。课间追问的细节问题也常是他疏忽讲解的知识点,这么上了几周课便悄悄偷懒,女孩问什么他就往课件里补充什么,修订自己的授课内容。
周母是业界有名的大书法家,字以铁画银钩见长,苍劲有力,和其人完全相反。彼时她刚划拳赢了周父支使他去做饭,笑眯眯地十指交叉支住下巴,好奇地问周清筠。
“年轻女孩子肯定手很漂亮哦。我之前带过一个女学生,后来不写字了,还做了漂亮的指甲,有机会我也去弄个一次性的。”
周清筠倏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了宗芊意的手指,按在书页上,捏着一支中性笔,纤长细嫩,指甲莹润,指尖泛粉。确实很漂亮。
……他明明从来没有特地注意过的。
周清筠默默告诉自己,是从小到大一直单身导致的正常思维反应,只是碰巧最近接触到的异性都是学生才会这样,等回家多撸两发就好了。却在看到她和男同学在自己课上一起做小组pre的时候莫名酸涩,又为学期结束后她选自己当学业导师而由衷欣喜。
周清筠第二次和父母聊起宗芊意便是因为她选他当导师的事情。
周家父母和学院很多教授算是老相识,也了解他们学院到大二就让学生选学业导师的传统。其实本科生科研弱,绝大部分导师以放养为主,只是给学生们提供一个解惑学业烦恼的机会而已。
周清筠还没开始招硕士研究生,给本科生上课又因为期末卷子出得难导致大家都生怕被push,选他的只有宗芊意一个人。
这也导致自己父母感慨万千,叮嘱他对小女孩好一点不要凶,小孩儿对学术感兴趣可千万别因为他就害怕了。
周清筠一直以为自己对宗芊意照顾得无微不至是因为父母的叮嘱。教她用软件,教她跑数据,教她学术写作,以及怎么把idea变成一篇成熟的投稿论文。Iz?аňs?υ.cō?(izhanshu.)
他拿父母的叮嘱当幌子,以掩盖自己的做贼心虚。
那个夏天的尾巴,他开始控制不住把视线落在女孩身上。视线越转移越注意,杂念越遏制越疯长。
宗芊意这学期又选了一门他的课;宗芊意又是和那个姓松的男生一起做小组作业;宗芊意穿了很有气质的吊带长裙加薄开衫。周清筠怎么也无法不注意到,她的锁骨,她的手腕,她的脚踝,她透过衣服凸显的蝴蝶骨。
纤长的眉,冷淡的眼,笑起来便是冰山初融,不笑时别具一番冷艳。
他一开始还不懂。和博士时的师兄抱怨带的学生不听话,说了给他发论文修改稿,却被他看到和男同学去看电影,而且压根儿没注意到他。
师兄沉默良久,以他虽然没在任教但作为正常人的观念跟他科普,正常的导师绝对不会在意学生搞科研的间隙谈个恋爱,更何况是本科生。
周清筠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了。
快29岁的年纪,第一次动心,是对着比自己小九岁的小朋友,还是他带的学生。
那次寒假春节回家,父母偶然问起自己带的本科生怎么样。周清筠冷静地表达了欣赏,当夜胸腔里却像有团火在燃烧。
他拉开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雪景,背后是暖气融融,身前是寒风瑟瑟。
前半生堪称顺遂如意,而今头一次感到茫然。
思绪像雪夜的大地,空茫一片,厚重之下,是一地杂乱。
开春宗芊意还是在修他的课,在他指导下写论文。每次她去办公室找他讨论思路,都能看出来她很开心。
是因为他吗?
周清筠不敢多想,亦不敢多看。
夏天过去,29岁的周清筠被父母问要不要相亲。
他们家还是算开明的,从不干涉孩子的私交。这样问他,也只是看他四舍五入叁十了还没谈过恋爱有点着急,只是一点点,儿子如果不愿意也就算了。
周清筠沉默,本想应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拒绝了。
“等评上教授再说吧。”
语气不咸不淡,像是随口敷衍。父母便知道他无意于此,不再多问。
宗芊意的成长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
她说打算直博,继续做学术研究,想大叁去旁听他给研究生开的课。
他自然允了。一门本科生课一门研究生课,于是每周固定见到她的机会翻了一番。这还不算有时宗芊意去办公室找他讨论研究进展,或是聊聊未来规划。
那年圣诞节宗芊意给他带了个苹果。这种礼物一般可收可不收,周清筠一向婉拒那些女学生的小礼物,但那天在办公室接了宗芊意的。
星眸璀璨,巧笑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