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又是像往常一般,王夫人再次向薛姨妈诉苦,道老太太那边还不肯松口,歉意地要薛姨妈略缓一缓,她坚持着和老太太对峙,又保证她绝不肯要林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态度依旧真诚,但依旧是没有结果,也顾左右而言之地没能给出一个准话。临了,王夫人还隐晦地和薛姨妈吐露了府中银钱一时不凑手,偏宫中的节礼还未曾预备妥当云云。
薛姨妈心渐渐地沉了下去,颓然地回到家中,召来薛蟠和薛宝钗,把这情形尽数说了,与薛宝钗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薛蟠气怒地要去贾家大闹,被母亲和妹妹劝住了。
薛宝钗也不禁落泪,这几年大观园中度过的芳华岁月,旖旎情怀,难以忘怀。但再美的泡沫,终究也是要破灭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境花辞树’,一时悲从中来,痛彻心扉。
但冷静下来后,她就劝住了哥哥,这等事情本就是母亲和姨妈之间的默契,如何能宣之于口?说出去,只能是败坏了自家的名誉,惹人嗤笑,贾家却不痛不痒的。薛家女子婚事本就艰难,宝琴还是早就定下的婚约,夫家都想着要退婚,她如何禁得起闹这一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再说,贾家虽然没落了,但薛家更甚,还是无法与之抗争的。指望舅舅做主么,可王子腾不但是她与薛蟠的舅舅,那也是贾宝玉的舅舅啊!在来往密切的王夫人和分离多年的母亲之中,他会偏向谁,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所以,薛宝钗只提出,只能及时抽身,利用王夫人尚存的愧疚之意和贾家急于摆脱薛家,为贾宝玉攀高枝的心思,尽可能挽回银钱上的损失,薛家的财富也大不如以前了。但一家三口,没有贾家那般排场和开销,回到金陵,毕竟是老家,根基还在。好好经营,平安过日子还是可以的。关键是薛蟠当年的官司,看来隐患甚大,要赶紧回去设法了结,哪怕认下个轻的罪名,总好过日后一旦爆发出来,不可收拾。
薛姨妈和薛蟠相信了薛宝钗,开始准备打点行李动身回金陵了。薛蟠此时再不顾念情面,径自跑去贾府要账。贾政正点了学政要外放,这当儿上薛蟠跑来吵嚷,说出来的话也很难听,似乎他堂堂国公府是拿着儿子骗钱的,听起来宝玉仿佛和那卖笑的花魁一般,当下就气得发昏。又担心传出去名声难听,误了自己的前程,命王夫人赶紧还了薛家的银子。
薛蟠撕破了脸面,王夫人就应付不来,只得请薛姨妈来说话,派了丫鬟去请,薛姨妈躺在床上推病不见人,薛宝钗在床边伺候,也不说话。薛蟠则声称母亲三从四德,夫死从子,他才是薛家家主。贾家要么还钱,要么就让宝玉、宝钗定亲,要不就要闹出去,大家没脸。
最后,贾家妥协了,可不能误了宝玉的青云路,王夫人搜罗了公中的银子,自己和贾母又各自拿了些私房,凑了两三万两还给薛蟠,再拿金陵的田庄抵了一部分债。
虽然还不到借出去的一小半,薛蟠眼见贾家一时实在凑不出来,也不计较了。他一边命下人加紧打点行李,一面去订官船,准备尽快回金陵。本想着和贾琮能结个伴同行,但薛家只是皇商,官船不能说订就订,要排在官员公务之后,薛蟠是又遗憾又羡慕。在京城这几年,他感受到了官商之别,明白了在权势面前,薛家真是不值什么的。原来,自己一直是只井底里的青蛙,却还以为可以横行无忌!他打定主意,薛宝钗的婚事可不能再被贾宝玉这般自己做不得主的花架子迷了眼睛,要好好规划一番。要么找一个当官的,续弦也成啊;要么押宝一个有本事的读书人,以后或许也能当个诰命夫人呢?
贾琮默默听着,心中诧异,如此看来,薛宝钗的前景命运也因此改变了?无论日后是生活美满,直上青云;还是命蹇艰难,总不会是书中的那般结局:贾宝玉出走,她独自抚养着遗腹子,一生困苦凄凉了!
贾琮到了江南,从古到今,这都是个繁华的所在,生活舒适,风景宜人,当官也相对轻松一些。贾琮的工作是协助知府,管理些经济、钱粮,这正合他的胃口,他在户部磨炼出来的本事能得以施展。显示出真才实学,自然就被人重视,再加上江苏也有出自国子监的官员,知道他是王大儒的关门弟子,也不自觉地与他有几分烟火情,他慢慢地也积累起了人脉。
京城里的消息也不断地通过齐平安传来,主要是来自贾家的:贾宝玉在诗会文会上出了几次风头,被夸赞为才子,再加上他人长得俊美,已经积累了些名声。据说有几家王府注意到他了,贾母和王夫人都很兴奋,但尚未有进一步的结果;薛家离开京城了,林黛玉起先精神大振,身体也好了些,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就生起病来,一日不如一日,终日在潇湘馆里病恹恹地落泪;王子腾在回京的路上染上了风寒,请了庸医诊治,一剂药下去,就送了性命;政二老爷的差事出了岔子,被上司弹劾了,怕是要问罪;宫中贵妃病重
当接到这个消息后,贾琮心中就咯噔一声,贤德妃快要死了!在她死后不久,贾家就大厦倾覆,迎来抄家问罪的结局。那宿命的脚步一步,一步,逐渐近了!
他连忙修书一封,借着天冷了路上就不好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