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水声止住了,浴室门打开,啪嗒啪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只响了短短几步就停了。
五条悟站起身,走到门边时止住脚步:“方便进去吗?”
没有声音。
他不是不懂分寸感,只是一直以来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随心所欲,不管这种分寸感是不是其他人的共识,都和他没关系。
但是现在——
如果这道卧室门此刻是关闭的,他绝对不会擅自进去。
看着敞开的门扉,他又说了一句:“我进来了噢。”
等待几秒,抬脚进了房间,安娜已经躺在被子里了,海藻般曲卷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铺上,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脆弱。
五条悟走过去,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是干的。
柔顺的头发从指缝里漏过,稍稍握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细软的发丝轻轻掠过他的手指,垂落下去。
握空的手微微收紧。
他不太喜欢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晚安。”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安娜突然叫住他:“五条悟。”
他惊讶地回头,却听到她说——
“你什么时候杀掉我?”
五条悟愣在原地。
她坐起来,背靠着墙壁,黑如空洞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到时候可以用茈吗?”
原本她是不怕痛的,甚至觉得痛能够让她活得更像人类。
可是当亲手撕开自己的胸膛、挖出心脏,承受了极致的痛苦却救不回安时——
突然就开始害怕了。
不想再承受哪怕一丁点的痛感了。
无论是她具现化出来的武器,还是念能力达摩克利斯,都是需要承受痛苦才能死去的。
但是五条悟的那招可以瞬间把身体毁掉,是感受不到痛苦的。
“我不想再痛了。”
安娜认真地和他商量着,仿佛已经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只等合适的时间去执行。
擅自决定,根本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
……
他应该生气的。五条悟心想。
她又一次径自做了决定。
然而他只觉得心里发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明离得很近,却又远得像是分别站在长廊的两头,遥遥相望。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沉,下意识动了,重新走回去。
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看起来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感,为了减弱这种俯视感,他屈膝坐在床边,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同时移动,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这一瞬间,五条悟突然很想赌气,他想说——
既然你之前一直不愿意回答我,那我现在也可以不回答你。
连语气他都想好了,甚至话语都已经滚到了唇边,但是半秒后又被他重新咽下去了。
他不能再怀着赌气的想法了。
闭了闭眼,他露出一个笑容,半开玩笑地说:“那可是要收费的啊。”
安娜一愣,垂下头,放在被面上的两只手搅在一起,声音轻得快要飘起来了:“我现在没有东西能给你了。”
连平静的语气都无法掩饰的寂寥,撞破层层阻碍,放肆地冲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
两只手搅得更紧了,用力得指节都开始泛白。
突然,五条悟按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古怪,像是酸软和胀痛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又掺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
……
什么都没有了?
不对,不是还有你自己吗。
被混乱的心情干扰着,悄然从心底生出了莫名的恼意,还夹杂了些许阴暗的情绪——
既然都决定放弃自己了,那给我也无所谓吧。
冲动驱使,他几乎就要直接开口向她索要她自己了。
“那就……”
即将脱口的瞬间,猛地反应过来——在她偏执的想法里,只有死去才是完全拥有,更会要求他杀了她。
丝丝缕缕的阴暗瞬间被压制下去,藏在齿间的话语也被他嚼碎吞咽,在她等待回答的姿态里,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那就……陪我看看这个世界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前段时间使用雅西珂的猎人执照时查询到的世界信息。
“笼罩迷雾的魔兽林,大陆极北的冰湖,以及海岸线的湿热丛林……”
这几个地方全都是猎人协会标注的禁入地带,神秘又危险,每年都有猎人消失在里面。
“你去过吗?”防止再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他问了一遍。
除了最后的湿热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