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抵住太阳穴,扣动扳机。
砰——
鲜血溅满石墙。
安娜低着头,被蛊惑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因为死亡而自动垂落的右手。
以及手里的那把枪。
……
……
在初步的混乱过去后,街上残留的人群已经找到了躲避危险的地方,不再拥挤的街道让五条悟可以将短距离的瞬移再稍微拉长一点,比预想中更快地到达了面具店。
老板已经逃去避难了,柜台上的资料凌乱地撒了满地。
他顺利地在最里层找到了被安娜随手搁在桌子上的墨镜,捡起来后插回了上衣袋。
突然,一种超乎寻常的惊悚感拽紧了他的心脏!
这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第六感,真实到近乎恐怖,他甚至想都没想就拔腿往外冲,半秒内就找到最佳路径直接瞬移到之前的地方。
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晃动,又随着主人猛然停住的脚步狠狠一颤。
呼吸停滞,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副举世无双的六眼里,头戴诡异面具的少女,站在小巷深处举起了枪,枪口正对头部的后下侧,食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面。
在这个时间被无限放缓压缩的瞬间,连风声都悄然泯灭了,日光下的尘埃漂浮在空中,模糊了视线。
眼里的画面变成了一帧又一帧的电影胶卷,就连渺小的动作都能从中窥察。
他甚至能看到指腹按压扳机时产生的细微压痕。
然后,就那样毫不犹豫地。
扣动了扳机。
那一刻,急促的风声比出膛子弹更快地撞了过来!
一只大手径直闯进来,猛地握住枪口,汹涌暴躁的咒力倾泻而出,彻底吞没了枪支。
嘭——!
炸膛声陡然响彻在耳边。
安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温热甜腻的气息用力箍住了,眼前的景象飞速跳转,下一秒就来到陌生的角落。
然后视线彻底被深色的制服全然覆盖。
五条悟死死地箍住她,心底发冷,鼓胀的情绪顷刻间就从胸腔径直冲到了喉咙里。
想发怒,甚至想质问。
但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每一下都比之前更用力。
夺过来的枪支残骸早就被他用咒力碾成一团废铁,扔到了地上。
即使被他阻止了行为、用力抱紧,安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与外界隔着一层打不破的玻璃,无悲无喜。
脑袋被大力扣压在他的胸膛上,面具被挤压到了脸侧,急促的心跳声如同猛烈敲击的鼓,又重又沉。
听着萦绕耳际的心跳声,她忽然有了聊天的兴致:“五条悟,你知道脑干吗?”
握住她肩膀的手更紧了,但她毫不在意,轻声而缓慢地说着,“那是人体的生命中枢,只要破坏脑干就能立即死亡,不会有任何痛苦。”
鼻尖抵在衣服上,属于五条悟的甜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呼吸,空白的思绪恍惚了刹那。
好像糖果的味道。
可是已经没有人会给她做糖果了。
……
为什么五条悟要阻止她呢?
“这就是我想要的。”安娜在五条悟的怀里抬起脸,语气困惑,“为什么要阻止我?”
五条悟的心里陡然浮出荒谬的笑意。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他呼吸一窒,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雪白的眼睫颤动着,把所有的情绪全部掩盖在合拢的眼帘下,弯腰把脸埋进了她颈侧的长发里。
从她身上传来极其冰冷的、独属于她的气味。
像一缕薄雾,遇见清晨的日光就会轻易消散,再也看不见,听不清,碰不到。
只是做了一场飘渺虚无的梦。
就此,安娜才发现触碰自己颈窝的人似乎颤动了一瞬,极其轻微,几不可察。
像点燃的烛火,被微风轻轻拨动了火芯,于是这缕赤红烫人的焰便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在吞噬万物的黑暗中等待被人发现。
“你在害怕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颈间的呼吸陡然一沉。
……害怕?五条悟难得茫然了两秒。
细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颈项,激起阵阵酥麻的触感,掩埋在愤怒下的隐秘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揭开。
这股隐秘的情感太陌生了,陌生到他从未见过。
……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会害怕?
然而怀抱里略带凉意的身体仍旧提醒着他,这个人差点就死了,以决绝的方式死在他面前,毫不犹豫。
就差一点点。
如果他没有赶回来。
……
如果他真的没有赶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