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工长老发现罪行败露,抢先一步将洛湘之事禀报掌门,两人一同找到苏无涯,编出一套“洛湘擅闯禁地,窥探门派秘辛”的鬼话,骗取他袖手旁观,任凭洛湘被人押走。
再后来,天工长老假借审讯之名,下重手废去洛湘修为,更以搜魂之法摧毁她心智,致使她神魂破碎,记忆残缺,与终日浑浑噩噩的痴儿无异。
苏无涯坚持要保洛湘一命,而对天工长老来说,显然不能给她留一条好命。
唯有一个废人,一条残破不堪的烂命,才能保守碧虚湖底的秘密。
但是,他没有想到——
洛湘转过头去,向叶挽风和聂昭深深鞠了一躬,满怀感激道:
“叶师兄找到了我,仙官姐姐救了我。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黎幽:“咳咳咳!”
洛湘:“?”
“……咳咳。”
黎幽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抽出折扇敲打手心,“洛姑娘,阿昭还年轻,你可以唤她一声‘姐姐’,至于‘父母’这个词,还是不要乱用为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你娘,你也不能管你师兄叫爹。”
“哦。”
洛湘懂事地点点头,“抱歉,仙官姐姐,我以后不叫了。”
这次换叶挽风皱眉道:“为什么?我不介意,有很多剑仙都会收养孤儿,我可以做她爹——”
暮雪尘:“……够了。你们若是无话可说,那便不用说了。”
聂昭:“是啊,你们快别废话了!你看孩子都生气了!万一他再说脏话怎么办!”
被晾在一边的天工长老:“……”
你们礼貌吗?
聂昭本来也没打算礼貌,看他面色铁青,忍不住同情地笑出声来:“真不好意思,我这几位朋友没个正形,让您见笑了。不过,他们与您不同,人品还是不错的。”
“…………”
礼貌天工长老:你吗!
“好了。长老,我们谈谈正事吧。”
与此同时,在“没正形”方面首屈一指的黎幽收敛笑容,摇着折扇缓步上前,在天工长老面前站定。
“你且看看,与你合谋那人,可是生得这般模样?”
他说罢也不等对方反驳,手腕一转,扇面从脸上轻飘飘拂过,瞬间便换了一副面孔。
聂昭回头一瞥,冷不丁吓了一跳:“黎公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也难怪她吃惊,黎幽这一张眉清目秀的小白脸,说是他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也不为过,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盖上了一张面具,将五官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面具也不是正经面具,而是清一色骸骨般的惨白,只有双眼位置掏出了两个黑黢黢的空洞,有种令人寒毛倒竖的阴森怪异之感。
然后,他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伴随着清脆响亮的“啪叽”一声,将那个骷髅似的脑袋摘了下来。
摘了下来。
了下来。
下来。
来。
“你——”
聂昭冷不丁目睹了一场分头行动,正摸不着头脑,天工长老却骤然间变了脸色,踉跄着跌坐在地,失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不可能!碧虚湖有护山大阵,你这样的魔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
聂昭:“?”
尽管不得其解,她还是启动执法记录仪,将天工长老的反应一五一十录下来,留待日后为证。
听天工长老言下之意,他口中的“你”不是黎幽,而是与他狼狈为奸的另一号人物。
果然,黎幽没接他话茬,随手将骷髅头扣回脖子上,折扇一翻恢复本相,笑吟吟地接下去道:
“我不过随口一诈,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倒省了阿昭审你的功夫。”
“长老放心,我并非你所想的那一位。不过,你有胆与他合作,却没胆直视他的脸,他听了只怕会很伤心啊。”
聂昭忍不住传音道:“‘他’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同一位朋友,却不为我介绍一二,未免太见外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
黎幽好脾气地笑了笑,话锋一转道,“阿昭可还记得,根植在岛上的附骨木,并非碧虚湖土生土长,而是来自于尸魔?”
聂昭点头:“这个自然。”
黎幽又道:“那阿昭可知,如今尸魔背后是谁在做主?”
聂昭听出他话里有话,偏过头瞪他一眼:“有话直说,别卖关子。总不会是你吧?”
“那自然不是。”
黎幽笑着顿了一顿,放慢语调继续道:
“我们在离洲遭遇蜃妖时,她不是唱过一首歌谣吗?‘马萧萧,前路迢’……”
“马萧萧,前路迢。
车辘辘,鬼火摇。
蒿里首丘狐,悲声连荒草。
无定河边骨,只影过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