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风年年都有,很多人都说是风把雨水给刮跑了,但又无计可施。
顶着这样的风,赶路的人全身都是土,路两边树细瘦无力,远处的农舍和村镇也都土蒙蒙的。
躺在破旧的客栈中时,李青文从包袱里拿出书夹杂着薄纸,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熟悉的字迹展露在眼前,李青文弯着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睡了过去。
这信来自江淙,不是他们在边城分别时写的,而是去年落的笔。
李青文在京城求学很忙,江淙在边城闲时就会把最近的事情写在纸上,长则数页,短暂一行,像是日记一般。
他们相聚的时候很短暂,李青文看这些简单的记录,便能想象江淙的日常,确实很忙,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
睡醒了,李青文收拾停当继续赶路,终于在春耕的时候抵达了青城。
青城倒是不小,街道低矮破旧,光鲜的高门大院不少,但是颓败的房舍更多,街上可以看见豪华的马车和几十奴仆前呼后应的场景,虽然是并州的府城,但是这里跟李青文走过的其他小城也没有繁华到哪里去。
李青文打听了府衙的所在,骑着马径自去了,跟府衙的门房报上名字,然后在外头等待。
很快,秦林就快步从里面走出来,身着老旧常服,他的下巴处还有残存的水没有擦掉,衣服的土几乎跟李青文的一样多。
“仔儿,这一路你可受苦了,家里可都还好?”迈出高高的门槛,秦林双手攥住李青文的手,笑眯眯的道:“大伯还寻思你甚么时候能到,没想到这么快。”
“秦大伯不必挂心,家里都好。”李青文跟着他往府衙里面走,落在秦林身后,说边城的事情。
到了偏厅,李青文拿出了老爹的书信,有小厮给李青文送来水盆和布巾,然后是清粥和咸菜。
李青文喝粥的时候,秦林将李茂贤的书信看完了。
吃完饭,秦林让李青文先去歇息,他有些事情先去处置。
躺在梆硬的老木床上,李青文虽然累,但是一直没睡着,粥里的沙子有点多,他的牙被咯的很酸,而且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没出血,但是有点疼。
待李青文醒时,天色已经晚了,小厮过来时说朱大人已经回来了,在等他,他赶紧洗漱去见朱纯。
跟上次在京城相比,朱纯黑了也瘦了,温和的问了李青文的学业,知道他的授官被秦舒元扣下,不由得笑了,“秦大人火眼金睛,看出青文侄子是可造之材,有意想让你留在京城效力。”
仿佛被夸的是自己,秦林一脸自豪,拍了拍李青文的肩膀,“仔儿跟他爹一样能干。”
虽然至今没见过程大伯,但是李青文早就听娘亲说,他们哥三个尤其不吝啬夸赞彼此,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头,提到对方时,都会忍不住赞上两句。
就比如现在,朱纯刚说了一句,秦林已经开始说李茂贤胆大果敢,程年明心细如发。
朱纯跟他在一起几十年,这些话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依旧认真的点头。
说完,秦林这才道:“仔儿,我和你朱大伯看了很多遍你应举时的时务策,一时没忍住,跟你爹写信时便说了。”
听说是时务策,李青文心里微微松口气,终于不是诗赋了。
秦林拿了几张纸过来,上面誊抄的是李青文考试中的回答,乡试的一篇,省试的两篇,一个字不差。
这是翰林院从试卷中抄下来的,很多份,随着朝廷的旨令,下发到各个府衙。
不过,这三篇并不是一同发下来的,乡试的前两年就下来了,大梁北方各地开始挖粪坑,经过一年的熟粪,去年用在了田中,除了特殊的地方,九成以上都有了明显的增产。
后两篇是去年秋收后从京城发放各地的,但是成效却不好。
因为这两篇是公共卫生方面的,太过琐碎,无法像是产粮那般有肉眼可见的变化,所以很多地方都在敷衍了事。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别的原因,譬如农家的柴禾有限,而城里的烧柴需要花钱买,平常喝热水烧的是银子,有些奢侈,不是寻常人家能坚持的,自然难以进展。
当然,这个得徐徐图之。
秦林和朱纯比普通百姓想的多,看到这些后,知道是李青文所写,十分激动,因为这些都是切切实实有用的东西,也是书上学不到的。
看过李青文的试卷,秦林和朱纯都明白,李青文是个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恨不得立刻去京城去找李青文,但是他们也想知道李青文对于未来的仕途有何想法,不能耽误孩子,所以秦林给李茂贤写了信。
秦林说想要李青文帮忙,并非是托辞,是真的碰到了困难。
又在府衙里歇了两日,然后李青文跟着秦林坐驴车出了青城,颠颠哒哒一路往东。
朱纯为官清廉,仅有的俸禄要养家还要宴客、迎送接待,没有富裕的银子,所以府衙后院只有一个传话出行的小厮,一个洗衣做饭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