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受损过度导致魂灵碎裂,他的肉身也会随之消亡。
毕竟引诱宿主残害梦境造物,是精神类术法的基操。
当务之急是阻止蔺楚疏的自残行为,但从周长明进入梦境起,就有一堵无形的结界将他阻隔在外。
他尝试着推了推,障壁根本纹丝不动。
周长明蹙眉思索,既然自己进入梦境正是靠着魔心石的力量,那么在不同的梦境之间穿梭,是否也能依靠它来完成?
他合上眼,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流动,当属于魔心石的异样气息冒头的刹那,立刻将手掌贴在结界壁上。
梦境之中,蔺楚疏忍不住再次呛出一口心血。
灵力的过度消耗让他虚弱得根本站不住脚,但他依旧执着地用剑一次次斩向异兽,即使时空裂隙已经开始闭合,它庞大的身躯也正缓缓随之消散。
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眼前一片血红,直到异兽最后一块肢体化为飞灰,才精疲力竭地停下动作。
心底一片空荡荡的荒芜,全身的骨骼似乎散了架。
他拄着剑,一寸一寸挪到秦沧砚身旁,张臂将那人拥入怀中。
师哥,对不起,
他哽咽着,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是我太没用没能护住你。
怀抱里的身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沸腾的血液也行将冷却,蔺楚疏呼吸一滞,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
但凡与自己亲近之人,都会遭遇不可预知的灾厄。
这份天煞孤星、命中带煞的卜卦,他曾以为不过是妄言。
如今看来,若自己没有与秦沧砚结识,他就不会身涉险境,更不会为了保护自己付出性命。
那皎皎如月的少年,身负特殊血脉,天资卓绝,假以时日潜心修炼,未来必然是凡世修真界的翘楚。
如今终究是被他摧毁了这一切,生死天堑不可逾越,真正万死莫赎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蔺楚疏缓缓将长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如若他追随着秦沧砚的脚步而去,那人会不会原谅他的卑劣与弱小,他们还能一直在一起么?
剑尖入肉,胸口传来细微的刺痛,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握剑的手猛地被人死死攥住:
蔺楚疏,你清醒一点,别干傻事!
分明是陌生的声线,却又带着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蔺楚疏怔怔地抬起头,迎上一张写满了焦灼的秾丽面孔。
来人生得一双流眄多情的桃花眼,肤白胜雪眉如墨染,似是揉进了世间无数绚丽颜色,明媚地潋滟着。
他能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不论是那担忧的神情,还是唇角紧抿的弧度,都和记忆的画面悄然重合。
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量很弱,他稍微用点灵力就能挣脱。
可被这个人的气息包裹的瞬间,他便觉得无限的安心和温暖,一时竟然舍不得甩开。
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蔺楚疏自残,周长明仍然惊魂未定,见对方没有反抗,他索性一把夺过剑,远远抛到一旁:
你所见的一切都是梦境,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激烈的心跳声几乎突破胸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甚至不敢深思。
倘若自己慢了哪怕一步,眼前这个人或许已经丢了性命。
你如今是墨刑司司首,这世间已经无人敢轻你忤你,你想要保护的人,也都安全无恙。
他直直对视着蔺楚疏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可是将来会成为三界至尊强者的人,怎么能轻易在这种地方被打倒?
眼前的少年面色苍白,周身狼狈,素来沉静坚毅的眸子里,盈满了破碎的脆弱。
可是,蔺楚疏哽咽着,可是师哥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蔓延,他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捂住脸颊,跪倒在地。
就算一切真如周长明所说,这只是个虚妄的梦境,他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无法守护自己珍视的人,纵使荣华加身,睥睨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的成就与荣耀,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见他痛苦不堪,周长明也感到一阵难言的酸楚。
恍惚间仿佛时光倒转,眼前这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孤冷脆弱,惹人心疼的少年,而非如今生人勿近、森寒可怖的煞神。
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张臂将蔺楚疏拥入怀中。
熟悉的松木冷香袭入鼻端,心脏不轻不重地漏了一拍,他轻轻抚摸着少年的长发,心口又酸又软。
这只不过是术法造就的梦境,一旦清醒,就会荡然无存。
但或许也只会在梦里,蔺楚疏仍是曾经的蔺楚疏,他还是曾经的他,两人依旧亲密无间,视彼此为人生的不可或缺。
既然如此,他又何妨任性一回。
谁说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