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一如往昔,只是没了那抹清凉,和绵密入骨的乌木冷香。
汹涌的情绪来得毫无征兆,等周长明意识到不对劲,脸上已是一片濡湿。
他急忙抬手去擦,却根本止不住泪水滂沱。
酸涩的滋味来得又凶又急,仿佛崩溃的前夕。
思念入骨,已经将五脏六腑侵蚀溃烂,一经触碰便会血流成河,万劫不复。
周长明紧紧捂着唇,忍耐着喉间破碎的呜咽。
这一路上,他依然忍不住去探听蔺楚疏的种种消息。
听闻那人近日应朝音阁主之命,再次动身前往魔界,歼灭了西境一股与魔心石牵连的势力。
经此一役,蔺楚疏的个人威望可谓节节攀升,而现任朝音阁主年事已高,坊间传言,他似乎有意将阁主之位传给那人。
或许等到蔺楚疏结束任务返回朝音阁,一切就将见分晓。
如此也好。
周长明默默想着。
自己进入游戏的最终任务,就是保证蔺楚疏顺利臻至大乘。
如今他距离功力进阶不过一线,加之身居高位资源丰沛,想必渡劫时必会有贵人相助,能平安渡过。
也许,已经不需要这个只会拖后腿的自己,挡在他的眼前惨烈牺牲了。
周长明掩住双眸,泪水却依旧沿着指缝潺潺流下。
这几日秋雨连绵,星屿岛山脉始终云雾缭绕,以璇玑司所在的山峰尤甚。
车静姝刚捧着几件厚衣进门,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似乎是有人不慎打碎了瓷器。
莫非是
联想到某种可能,她心底一沉,忙将衣衫放在一边,推开了寝殿的房门。
房中静寂无声,只有一名紫衫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手臂虚虚地搭在桌沿。
她手臂正下方的地面上,瓷质粉盒碎裂成数片,乳白的香粉撒落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
见无事发生,车静姝这才松了口气,她来到殷想容身旁,正准备用净身诀打扫,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
师尊,你
她一瞬间脸色惨白,颤抖的手指指向殷想容露在袖外的那截臂膀。
原本雪白如菱藕的小臂上,已经爬满了紫黑色的狰狞斑纹。
严重处甚至皮肉翻卷,渗出同样色泽的脓液。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相比于车静姝的惊慌失措,殷想容显得极为淡定。
蔺楚疏一月前为她祛毒时就告诫过她,倘若一味妄动灵力,她体内的魔心石毒素必然无法压制。
但时局所限,也容不得她休养生息。
殷想容黛眉蹙起。
一月前衣烬斓突然呕血昏迷,尽管在医首裴雪音的救治下很快苏醒,整个人却显得极为怪异。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分明从外表看,那人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精神更加矍铄。
但她总是隐约觉得,面对着自己的并非以往那个可亲和蔼的前辈,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她暗中把自己的本命灵武溯影珠分作数枚,趁着长老会议事之机,悄悄留了一粒在衣烬斓身上。
维系灵武运转所消耗的灵力极为庞大。
但蔺楚疏已被派往魔界,鞭长莫及,留在权力中枢的人便只剩下了她一个。
倘若衣烬斓当真出了什么岔子,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相比之下,毒素的扩散又算得了什么?
可有任何关于阿楚的消息传来?
殷想容用障眼法遮掩住皮肤上的斑纹,沉声道。
据斥候弟子的消息,蔺司首已经基本将魔界的动乱平息,并协助驱散了残余的魔心石势力,应当不日就能返回朝音阁。
车静姝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日日相伴在殷想容身边,她当然知晓毒素究竟扩散得有多快。
不过短短一个月,魔心石就已经占据了殷想容的整条左臂。
它的蔓延速度,也直接和灵力的消耗相关。
如若她继续这样不加节制,等到毒素侵入心脉,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师尊,徒儿求您,千万多顾惜自己的身体
这句话几乎染上了哭腔,车静姝握着殷想容的手腕,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再说了,还有阿楚在,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殷想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轻声安慰。
但话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同样没底。
即使蔺楚疏用封脉之法保住了性命,可自从衣烬斓苏醒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奔赴了魔界,期间根本没有休息调整的机会。
也不知他身上沉重的伤势,有没有痊愈些许。
想到此处,她心底又是一阵抽痛。
不知是否是魔心石的毒素作祟,近日以来她总是感到虚弱乏力,心头也沉沉地压着担子,颇有山雨欲来时的压抑与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