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一边思索着,一边翻开了山河舆图,大胤这场内乱,北狄会卷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有朔州铁骑在不足为惧。
但南洋泽国的犯境,却让凌烨有些头疼。南洋千里奔袭耗资不菲,当真甘愿只帮敬王拖住宜崇吗?宜崇是个硬骨头,绝对的难啃,但东海沿线的裂口多了去了,倘若南洋水军转道北上,抓着大胤内乱趁火打劫……东海水军左师姜镝还在跟着敬王谋反,哪里能指望他们保家卫国?
四境之邻,两个都掺和进来了。只南隰还没有太大动作——暂时没有。镜雪里此人可敌可友,凌烨知道她想要什么。
敬王内乱不能延续太久,凌烨本就想尽量避免兵事,如今战火虽起,但还是早些结束的好。
时机一到,便收网吧。
凌烨垂眸看着舆图,敬王的大本营是宛州,中州军在其北,是平叛主力。越州位于宛州西侧,若能从侧翼包围,与中州驻军配合,定能事半功倍。
只是越州与南隰毗邻,眼下四境之邻趁大胤内乱动作不断,南隰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以防万一,越州驻军主力集结在两国边界附近,不敢轻易调动前往平叛。
凌烨唤了影卫进来,将楚珩写的信递了出去,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南隰巫星海。”
影卫微怔,旋即接下应是。
凌烨提笔拟诏,“传旨庆州总督,撤出驻扎在虞疆南部的所有大胤军马,不再过问兴陵山脉以南的虞疆领域,让镜雪里看着办吧。”
……
兴陵山脉,大胤、南隰、虞疆三国边界。
这地方不算太平。
自从两三年前,虞疆圣子赫兰拓在王城外被其弟危溪王子设伏击杀后,虞疆十六部就陷入了不停歇的内乱。
危溪是虞疆教王仅剩的儿子,自是有人拥立他登基。但赫兰拓之母曲礼王后怎能同意,旋即传信自己的娘家北狄十三部,出兵干预。危溪王子则转头向大胤请求援助。
打到今日,虞疆十六部近乎四分五裂。曲礼王后和她的北狄军占据王城,分割虞北大片土地;危溪王子拿到了教王印玺,主要势力盘踞在虞西四部。虞东毗邻大胤,北狄想要,危溪欲守,两方兵力都不太够,几十场混战打下来,如今由大胤西北军替危溪王子“代管”。
剩下的虞南领域,以兴陵山脉为界与南隰接壤,过去曾是危溪王子的封地,但因远离王城不便争权,内战开始后,危溪的主要势力渐渐迁往虞西,现如今这块地上有虞疆旧部、南隰军以及大胤庆州军三股势力。
虞疆旧部早不成气候,镜雪里想要彻底“代管”虞南,但是大胤一直没有放手。
凌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两年,镜雪里收拾靖南丝路道,获利不少。但倘若虞南领土被大胤吃下,则丝路早晚会改道,不再行经南隰。镜雪里当然不想看见,只有自己掌控虞南方能安心。
南隰,兴陵山脉。
大胤庆州军撤离虞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国师案前。
镜雪里唇角微挑,示意徒弟提笔,“传令西军统帅,南隰无意冒犯大胤越州,命全军退守五十里,开放南隰与大胤越州国界关口,以示诚意。”
——大胤皇帝与南隰国师未通一词一句,便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双好的交易。
镜雪里心情舒畅,摆弄着瓶中插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徒弟道:“对了,我记得不久前,颖国公苏阙是不是离开庆州了?”
银颂命人将令旨传出,闻言点了点头:“探子回报,敬王反叛在即,昌州起了内乱,颖国公要回去主持战局。”
镜雪里若有所思,“看来颖海的蛊疫不轻啊。”
银颂目光闪了闪,犹豫片刻,低声道:“是仪筠师姐……”
镜雪里默了一瞬,淡淡道:“当日我提醒过她,愿给她退路,但她还是用了那则方子。她虽不是我嫡传,却也学自巫星海,能叫我一声‘师父’,我想教她心狠,可她那点狠劲儿到头来都用在她自己身上了。”
银颂默然。
“人心不自立,谁也帮不得。”
“她用了不该用的禁术,早就不是巫星海弟子,你不必再叫她师姐。”
镜雪里转身回了书案后,提笔写了个方子,“蛊疫畏寒,天一冷自然就没了效用,但我看大胤皇帝应该不想拖,也不知道姬无月的信传没传到巫星海。”
“信?”银颂满脸怀疑,“师父你没搞错吧?漓山东君怎么会跟你写信?”你们俩那可是深仇大恨,见面就往死里打。
镜雪里心情很好,不跟她计较,怡然道,“当年我前往大胤商谈丝路道之事,临走前让姬无月帮我给他心上人转告了几句话,如今看来,倒真没白转告。”
“我当时说过,来日若有需要,让他说两句好听的求求我,我就还帮他个小忙。”镜雪里屈指点了点书案上三道解蛊的方子,“这不就是了。”1
“他能给你说好听的?”银颂一脸不信。
镜雪里思索了一下,装作没听见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