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走到其中一位姑娘的面前,从花篮里抽出一支盛开的红玫瑰,把它别在了自己的帽子上。而后他整理了几下自己微微卷曲的栗色头发,朝着那姑娘眨了眨眼,满意地注意到她的脸上泛起晚霞一般的绯红色。他挺起胸脯,两腿微微分开,大步流星地走进第一间客厅。
逐渐干瘪下来,那上面的血迹也已经彻底干涸,看上去如同沾上了黑色的污渍。那黑漆漆的眼窝里空无一物,直勾勾地盯着出入这间大厅的议员们,而那头颅上因为肌肉收缩而形成的诡异笑容更使得每一个从这颗脑袋下面走过的人都不由得感到汗毛直竖。对于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这颗脑袋无疑是一种极其明显的震慑。
晚会的时间定在了四月十五日,恰恰是国王遇刺后的一个月,然而早在两星期前女公爵发出请帖时,这场晚会就已经成了整个上流社会注视的焦点。对于女公爵的晚会,她的朋友们盛赞她的慷慨举动:女公爵将这一件艺术珍品那令人窒息的美与所有人一起分享,而非关起门来据为己有;而那些厌恶或是嫉妒女公爵的人,则用那种常见的酸溜溜语气讽刺她不过是沽名钓誉,或是有意炫耀,毕竟了解女公爵的人都知道,女公爵对于艺术品的鉴赏方式,就是看价格单上写上了多少个零。然而无论如何,人人都必须承认,能够眼睛都不眨地掏出足够建造一艘战舰的巨款购买一尊雕像,实在是一件很有派头的事情,如果他们有一天做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是要找个机会,向整个社交界炫耀一番的。
霍利黑德男爵轻轻笑了一声,踏上了那漂亮的红色大理石楼梯,两座这样的楼梯分别从左右两边包抄上去,又在二楼合在一起,他的手一路抚摸着那精美的黄铜栏杆,嘴里轻轻哼着一首小曲。
作为社交界的无冕女皇,萨福克女公爵也在四月初宣布了自己将举行一场盛大的招待会的消息。这场招待会的官方理由,是观赏女公爵新近收藏的一尊古希腊雕像,这尊丰收女神德墨忒尔的雕像一年前被克里特岛的农民从自家的葡萄园里挖了出来,上个月被女公爵以五万英镑的巨款从一位有名的意大利鉴赏家那里收入囊中,安置在自己豪华的伦敦宅邸里。
一位管家样子,花白头发的体面先生站在大厅的入口处,彬彬有礼地向来宾鞠躬致意。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接过他们手里握着的请帖,再用洪亮的声音通报某位大人,先生或是夫人大驾光临。其中时不时地夹杂着几个响亮的名字,在人群里引发一阵轻微的骚动,然而这种在人海当中掀起波澜的特权,也仅仅属于少数来宾所有,更多的人则并未引起人群的兴趣,有的甚至倍受冷遇或是遭到讪笑。
经过大约两个星期的沉闷之后,社交界在四月初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如今议会的议员们为了不让自己沾染上嫌疑,都纷纷改变了自己的日程安排而留在伦敦,而他们自然而然也要找些事情排遣一下自己的无聊。因此这段时间里舞会和聚会尤其的密集,某位宾客甚至可以先去某座府邸吃晚饭,之后再前往另一位夫人的沙龙,最后在午夜之后去参加另外一位贵人组织的舞会。宴会和舞会的请帖,如同潮水一般在全城四处奔涌着,对于那些豪华府邸的主人而言,组织一场盛大的活动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应尽的社会义务。
霍利黑德男爵乔治·维莱尔就属于第二种人,当他的名字被通报出来后,并没有引起人群的太大兴趣,然而却也并未引来嘲讽和讪笑。而男爵看上去也并不在意,朝着管家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大厅。
二楼的客厅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少女,他们手里捧着装满了鲜花的篮子,笑盈盈地给宾客们献花。
一迈进温暖的大厅,男爵就优雅地解开毛皮斗篷的系带,将那出门用的厚重斗篷递给迎上前的仆人,随即扫视了一番宽阔的前厅,那高挑的天花板,画着精美壁画的屋顶和四面墙上挂着的巨大壁毯,让这间前厅显得气派十足。高大的壁炉里炉火烧的通红,整个房间里都氤氲着松木燃烧时散发出的清香。
四月十五日晚上九点钟时,萨福克女公爵的前院里灯火通明,府邸前宽阔的大楼梯的每一级台阶上都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仆人,手里举着熊熊燃烧的火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好似古埃及神庙里的一排沉默的石像。
霍利黑德男爵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相颇为英俊,高挺的鼻梁下面留着漂亮的小胡子,那两张红红的嘴唇似乎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而那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珠看上去如同一对漂亮的绿宝石。凭着这副面孔他倒是吸引来了几位谈笑的女宾客的注意,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男爵虽然还有个爵位,然而自家的产业早在他出生前已经衰败,因此他无论在政治上抑或是经济上都是无足轻重的。而他在这种聚会上的角色,也仅仅是扮演一个漂亮的花瓶而已,不得不说,这份工作他做的倒还算不错,他谈吐风趣幽默,而眼神当中自带的一股忧郁气质不但令那些青涩的少女们春心萌动,也让那些人老珠黄的太太们心波荡漾。仅凭这一点,伦敦城里每一位打算举办晚会的女主人,都不会在宾客名单里漏掉他的名字。
萨福克女公爵站在房间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