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仆再次走进屋来,她手里的托盘当中这次放着的是作为甜点的杏仁蜂蜜蛋糕和西班牙雪利酒。
塞维尔先生看着自己的太太给每个人倒上一杯雪利酒,伸手示意两位客人与他一起举杯共饮。
塞西尔端起酒杯,依旧用余光注意着塞维尔太太的动静。这位夫人看上去似乎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受到别人的注意,她的那张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扭曲表情,使劲地咬着刚才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一块丝绸手绢。
当客人们将酒杯放下时,这位夫人的脸上又回复了和颜悦色,仿佛之前的阴云不过是一场夏日的暴风雨,突如其来而又迅速消逝不见,只剩下那手绢上的几点殷红色证明暴风雨曾经来过,那是被她咬的出血的嘴唇留下的。
外面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点,过了片刻,放在壁炉上的钟也响了起来。
塞维尔先生拿起一块小圆面包,用手指剥下一点脆皮,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着。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抬了抬眼皮,用一种庄重的腔调问道:“两位爵爷的名字我在伦敦并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二位是在何处供职?”
塞西尔慢吞吞地耸了耸肩膀,用一种自然的清晰声音说道:“我在威尔特郡的庄园里打理自家的产业,我家的庄园自从十三世纪起就在那里了;而我的朋友康沃利斯男爵则在军队里供职。”
“啊,康沃利斯男爵先生是位英国军官吗?”塞维尔先生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庞森比,用亲切的语气问道。
“国王陛下的第一龙骑兵团。”庞森比用一直以来的冷淡态度回应。
“龙骑兵团吗?”塞维尔先生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的壮汉,“我以为您这样的好汉子会更想要加入爱德华国王的禁卫军团呢。”
“我对我的团队非常满意。”庞森比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当然,当然。”塞维尔先生有些尴尬地摆着手,“我并没有说您的团队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禁卫军的军官……”
“您对英格兰的军队听上去非常了解,无论是对于一位丝绸商人还是一位旅馆老板而言,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庞森比直勾勾地看向旅店老板,那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只是略有所闻,略有所闻而已……您知道一个周游列国的商人,总会在驿站或是旅店里听到些新闻的。”塞维尔先生讪讪地笑着,转向自己的妻子,示意她来打圆场。
然而出乎塞维尔先生意料的是,塞维尔太太就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信号一般,自顾自地喝完了又一杯雪利酒,又拿起酒瓶给自己添上了一杯。她的眼睛因为酒精而发亮,整张脸上浮现起如同新鲜的鳟鱼肉一样的淡粉色。
“看上去夫人似乎是醉了。”被无视的丈夫看到自己妻子的样子,连忙转移了话题。
突然毫无预兆地,塞维尔先生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显得如同他的肺管子立刻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塞维尔先生满面通红地瘫倒在座椅靠背上,那蜡黄色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他用餐巾捂住自己的嘴巴,做出一种夸张的呼吸困难的样子。
“唉呀,先生,您怎么啦?”塞西尔将餐巾掷在桌上,站起身来,惊讶地看着塞维尔先生。
塞维尔太太仿佛刚刚注意到自己的丈夫一般,她不慌不忙地将酒杯里的酒喝下肚,将杯子放在桌上,提起自己的裙摆,站起身来,“我丈夫的肺病想必是又要犯了,我扶他到楼下的小客厅里休息一会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叨扰二位了。”塞西尔将椅子朝后一推,向后退了半步,向塞维尔夫妇各鞠了一躬。
塞维尔太太也行了个屈膝礼,她走到自己丈夫背后,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希望这个插曲没有让两位大人扫兴。”
“恰恰相反,您的晚餐非常成功,我们感到宾至如归。”
“那么,我祝两位大人晚安。”塞维尔太太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两位英国客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餐厅,庞森比跟在塞西尔的身后,临出门前,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如同一条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躺在自己妻子怀里挣扎的的塞维尔先生。
塞维尔先生接着咳嗽着,直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里,他终于停住了咳嗽,将自己的妻子猛地推开。
“您今晚是怎么回事?”他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妻子,那向上翘着的小胡子一抖一抖,如同暴风雨里摇晃的旗杆。
塞维尔太太重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猛地喝了下去,“看来您的病已经好了。”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我在问您的话呢。”那位丈夫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味道,“您今晚是喝醉了吗?”
“您下地狱去吧。”塞维尔夫人重复刚才的动作,再次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凑到嘴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喝那杯酒,而是将杯子里的液体全数泼在了塞维尔先生的脸上。
那位丈夫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妻子,那张蜡黄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