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背对着他,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鲸鸣来得太过恰好,她怕他听见,又怕他没有听见,仓皇地抬起了头去看他。
他松开口,唾液黏连的声音明显,她耳尖的软骨恋恋不舍地抻开回应,他的薄唇像在摩挲耳上脆弱的皮肉,一毫一厘,若有似无地擦过。
麻。
溺水的不止是她,还有他。
已经没入唇齿里,红艳艳似滴着血的颜色。
记忆里这个声音曾经压在她身上喘息,也曾缱绻地呼唤她的名,甚至不需要有任何内容含义,只要是他开口,气流抚弄耳道,耳膜微微共振,她就会自投罗网,被轻易捕获。
“阿浔。”
可是啊。
甚至不是“你还爱我吗”,这么一问好像连他们最开始的感情都不那么确信,又好像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是在索取她这一刻的真心。
他呼吸匀缓,等着。
没人知道她想他,就连她自己都假装不知道,明明是发了疯的想。
他说了,就是真的,他不会骗她。
所有伪装的、遗忘情绪因为这一句话决堤。
他开始笑。
江夏抬手按住胸口的那只紧实的小臂,偏头轻轻蹭了蹭耳边那片唇,“那,我问了。”
这个念头被他掀开了一个角,就再也遮掩不上。
他也有问题要问她。
就放纵一会儿。
他叫着她的称谓,代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近却也最远的距离。
如果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感情都被剥夺了,她还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一声空灵的鲸鸣,自远方传来。
我真的好想你。
周围所有的珊瑚鱼藻都不见踪迹,空荡荡的深海一片死寂,听到这个声音,就能感受到它的孤独。
“我真的……”
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江夏的手贴在他的胸口,缓缓地低下头,往更深处埋下去。
“那就当是点头了吧……”像是意料之中,他听起来没想为难她。
他们分开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好像真把她当成了绝处逢生救命的氧气,只能偎着她的皮肉呼吸。
含进去,小意的一口,不够,但不能更深。
然后问——
“不。”
她想掩面痛哭,可是她只能咬紧牙关闭上眼。
“……姐姐。”
狡猾得她无处可藏。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好。”
变幻莫测的奇妙海景在身周栩栩如生更迭,她的身子却因为这一口含化了,站都要站不住,手无意识地和他交缠,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这一刻像是互相呼应而同频,在血管中随着疯狂的心率加速流动,胸口沉闷又空虚,被一股力量压抑着,体温滚滚上升。
视线交汇,他的眸子被幽邃的海点亮,那只鲸鱼慢慢地自远而近,游进了他的眼底。
快疯了。
他怔愣了一瞬。
从小到大,她措置裕如,再慌乱也懂得冷静,再恐惧也能强装镇定,然而这一刻,她的声线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但他看着她,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是下一秒,伴随着一声鲸鸣,她简短,又清晰地,说出那一个字。
江夏睁开眼,面前海的深处,依稀有一只鲸。
“不许撒谎,你说的。”
怎么……回答?
是的……记忆里,他们从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更不用说“我爱你”,她一直以为他们还小,日子还长。
江夏嘴唇干涩,在荧幕的光源下微微发蓝,启开,慢慢地,从喉咙挤出声音。
“好想你。”
被他含过的耳尖发热,好像整个盛夏所有的热量都承载在一处,滚烫得要燃烧起来。
嘴唇贴着耳轮滑过,轻轻,一抿。
长长迢迢,悲凉凄婉,随海波浮沉。
正常,到底是谁的定义?
“你爱我吗?”
太狡猾了。
江夏一点点转过身来望向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问——
就……一会儿吧。
“你恨我吗?”
喜欢,又不能喜欢,她只是阉割了自己的感情,为了他们都能做回世人眼中的“正常人”。
江夏凝视着他的眼,怔住。
“来说真心话吧,不许撒谎。”
是应该说的,她不想再错过。
“就一会儿。”
他从身后抱住她,在这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海底。
她反射地一颤,耳尖的软肉都陷入在更软的两片唇下,被湿热熨烫。
江浔,阿浔,弟弟。
心脏怦然搏动。
痒。
只是想到就会闷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