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已是午后。
沂海炎热的夏日暑气蒸腾,蝉鸣声一声起,百声合,从路头连到路尾,为这份单调的燥热增温。回家的路左右林荫密布,阳光炽目的白芒从丛丛林叶间隙落下来,在水泥路上投下斑驳的光簇,深深浅浅,大小不一。
几辆车驶过,又呼地拉远。
很热,就算只穿了一身雪纺裙,脖颈上的汗还是会顺着肌线滑落,渗进领子的布料里,没一会儿就汗涔涔。
盛夏听起来总是很鲜活,现实却很狼狈。
两人一路往车站走,一前一后,江夏盯着前头江浔的背影,白色T恤时不时陷入漏下的阳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有种意识恍惚的晕眩错觉。
“江浔。”她开口叫他,但他好像没听见,还是一味的径直前行。
江夏索性自己多踮了两小步和他并肩,“你走那么快干嘛。”
江浔神色如常:“我平时走路就是这个节奏。”
哪有,以前和她……她忽然明白了。
以前和他,他都是刻意放慢步子的,他个高腿长,性子也不算安分,轻轻松松就能走到她前头去,可是他会下意识放慢自己的步调,为了和她走在一起。
现在不需要了吗?
这份独属于她的特权。
心下瞬间有点空了,鼻头忽然一股酸意,眼眶也跟着酸。好奇怪,她以前的情绪表达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对上江浔,所有有关于她的性格、习惯、思维定式都变得乱七八糟,她还是她,她却不再是她。
她听见身边一声长吁,然后江浔忽然往更右侧靠了点。
距离感。
她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直到她贴上他的身侧,“那里有太阳,你不晒吗?”
江夏愣了愣神,才发现自己此刻已经走到了树荫里,走到了他旁边。
然后,好像,他走得不那么快了。
自己拒之门外的弟弟,却又贪恋他的好。
公交车上,江夏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程又一程的街景,忽然开口:“阿浔,我不想这么早回家。”
因为海洋馆是始发站,大下午刚开出几站,车上的人不多,她说完话,前座的阿姨忽然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可能在她印象里,能说出这种话的就不是什么好女孩,江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拉上江浔往车后门走。
江浔站在她边上,低头憋不住笑,“你心虚什么?”
江夏表情镇定,“我没有心虚,我就是想下车了。”
说是想下车,还是过了几站才下。她拿着手机导航,领着江浔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七拐八弯,终于拐进了一座有些年代的小商务楼里。小楼位于闹市,里面的光线却很暗,破旧的日光灯板嵌在头顶上,还有几盏不发光,好半天才找到一个两米见方的小电梯,里头各种涂鸦各种招贴画,上升的时候还卡壳似地抖两抖,吓得江夏不禁揪住身旁江浔的袖口。
想握他的手。
只是袖口根本不够,捏着,和没有一样,感受到的都是一片虚无。
余光里,江浔转过脸,垂下眼睫,盯着她的手指。
密闭的空间,谁都没说话,江夏心跳得厉害,觉得这破电梯没有空调,实在太过闷热,连带她也跟着胸闷。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视线,太热了。
咔哒一下震感,电梯到了楼层,江夏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这幢楼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店,从密室逃脱、剧本杀,到美容美甲,她们来的这一层,只有一家——
七月流星私人影院。
出电梯黑黢黢的走廊就一张被撕破了一半的陈年海报写着一些暧昧煽情的字眼“给你私密的七月浪漫”,然后是一块箭头指示牌。江夏此时脑子里一团乱,刻意去忽略海报上二次元人物坐在沙发上拥抱接吻的奇怪暗示,一边走一边想“那八月九月十二月那些时候就不开了吗”,没多远拐到了店门口。
名字取得很好听,老板显然是个文艺青年,只是门面真的不怎么样,看得出开了有些年头,门口招贴画贴了一层又一层,还有些边角剥落,入口的招牌是一块支在地上的发光灯箱,江夏感叹,果然点评网上星级低是有道理的。
不过这是附近唯一还在开业的私人影院了,至少评论说店里的环境还算干净整洁,收录的剧目也多。
江夏领着江浔进店,这是她第二次来这种地方,上一次还是和龚菲琳,相比起来,这次的情况显然窘迫的多。
因为一男一女进私人影院,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所以江夏下意识推了推江浔让他躲后头远一点,自己走到台前,亮出手机,“你好,我是刚才和你预约了‘海洋’包厢的那个。”
招待的小哥态度散漫,猫着腰玩手机,随意抬头扫了她一眼就重新低下头去:“团购券是吧……”他点了点柜台上的扫码仪,“这里扫一下。”
耳边传来“敌军还有5秒到达战场”的游戏念白,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