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很久以前,她也没有生过产屋敷无惨的气——因为那并不是生气。
那是深深的仇。是难以忘怀的恨。所以阿雀无论如何也要将那种事还回去一次,不然绝对不可能平息这份仇恨。
过去的仇已经结束在了过去,所以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笑意,金色的眸子睁大了凑到俊国的眼前。
听到这话的俊国莫名地想要反驳她。可他又找不到其中的缘由,就像是一瞬间所产生的下意识的反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暗处发挥了作用。
莫名其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的俊国,或许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高兴的。
哪怕很少很少,也是真实存在过。
他忽然觉得,或许和神代雀当“朋友”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虽然他本质上还是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阿雀托着下巴看着他,在他用施舍般的语气开口时,她歪了歪脑袋。
「我不需要新的朋友了。」
本以为阿雀会深受感动地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又像往常那样高高兴兴地抱住他,或者欣喜若狂地抵着他的额头……
想象与现实完全变成了相反状态的俊国,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色。
好在他为了营造出一种随口一说的感觉,刚说完话就低下了脑袋继续将视线落在翻开的纸张上。
——哪怕心思完全没法集中在那些字眼里。
这恰好成了最佳的遮掩,让俊国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表情和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答话。
直接问她为什么,就会变得像是在求她却被拒绝一样,这种事俊国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抬起了脸,面无表情,只发出了轻轻的嗤声。
随意而又轻蔑,一瞬间却让阿雀将他和前男友重叠在了一起,作为鬼王时的无惨,也时常发出这样的声音。
通常还会伴随着移开视线的目光,起身离开的动作,和毫不在意的神色。
「轻易得到的东西,随便泛滥的东西,总是不会让人产生珍惜的意图。」
阿雀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以前她还有很多朋友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藤沼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地方,而现如今,当初的朋友里只剩下他了,一切就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阿雀的本意是想告诉他,比起朋友,还有更适合他的位置。
但俊国从她的话里理解到的,却是她在暗示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机会都过于简单,所以才没有珍惜的必要。
“你又在走神?”
阿雀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是想到了什么吗?”
第40章
“想到了你。”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对于俊国而言, 神代雀究竟是什么, 或许他自己也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知名具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复苏。他有时会觉得一切都过于真实,就好像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样。可心底里却又像是有声音在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些异样的源头, 无一例外来自神代雀。
这间接让他在面对神代雀的时候频频出错,以至于阿雀也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俊国仍记得自己在她面前失了颜面的事, 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便打算随便糊弄过去。但以阿雀对他的了解, 无论他在想些什么都没法躲过她的眼睛。
阿雀忽然有种预感——就好像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实际上,阿雀并不觉得藤沼会完全对她放心下来, 他一直都很擅长怀疑, 这是每一个不平凡的人都注定会拥有的技能。
怀疑他人、怀疑事实, 甚至怀疑自己。
伟大的事业最初的开端, 都在于对已有事物的不满与不足。
在所有人都觉得天灾不可预知、不可直视, 无法被触碰也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时候,藤沼便已经开始质疑“天”的正确性。
——人类的世界真的需要“天”吗?
——“天”所做的决定就是完全正确的吗?
——“天”又有什么资格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力呢?
诸如此类的质疑,一点点造就了现如今的藤沼。
他对于“杀死天”这一目标的执着, 早已超过了常人所理解的范畴。
但阿雀是能够理解的。
她能够理解那份冷静的疯狂, 也能理解那份安静的悲伤。
很久以前阿雀也曾用安静的眼神注视着他, 看着他的泪水滚落在地上, 他跪在她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他抬起脸来,露出那双明亮的、仿佛比烈日更加炽烈的眼睛。那里面装着的满是不甘与仇恨。
不是对她的,而是对“天”的。
高高在上的“天”, 肆意掌控着世间的一切,制定着不合理的规则,可人类、神明,全都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