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最后一天,滨水二中对过的胖嫂烤翅店灯火通明。
“小没良心的,”曲婷婷戳碟里的醋拌花生,筷子尖不停碰到瓷底,叮叮哒哒像在扎小人儿,“见色忘友。”
元旦聚会是她俩的保留项目,毕竟传统春节逃不掉,年末留给当代青年和狐朋狗友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结果好不容易见面,不唱K不喝酒,还要贴脸吃狗粮。
“方宝儿,你是真的狗,你等着,这门婚事妈咪不同意!”
“好的妈咪。”方清樾不为所动,埋头喝洛神花茶。
茶汤酸甜,洛神花沉下去,漂上一片软塌的陈皮,显得格外小资——自从老街改造,地铁修到家门口,住在附近的白领暴涨,苍蝇馆子也跟着抬了档次。
眼见一拳打棉花上,曲大头鱼翻了个白眼,扭头喊:“阿姨,15桌加碗冷面嘞。”
“怎么吃冷面了?”
“上火,要你管,”她嘟囔道,“你家亲爱的再不来我就开嗦了。”
本以为还能呛一下人,谁料这厮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嗯,你饿了就先吃,她挺晚的,让我们不用等。”
“喔……”一颗花生弹到桌上,曲婷婷若有所思,“这么忙。”
“嗯。”
两人毕业这么多年,胖嫂送走的学生都能带着孩子来撸串了,店面却还是老样子:天没黑两层小门楼就挤满了人,老板娘穿梭其中,灵活地递一盘烧烤或者几罐啤酒。在这个“嫂”向“婶”升级的过程中,前台换上她腼腆的大儿子,油烟和滨水话在炭火里翻滚,一同腾向房顶,散去熙攘的大街。
“咱同学——翔子嘛,前几天我还见到他,应该是在规培,”曲婷婷说,“好家伙,那个眼窝子跟被妖精吸走精气一样,他女朋友受不了守医学活寡,都订婚呢又跑了。”
不比活络的婷婷,方清樾已经不记得这号同学了,“……所以?”她反应慢半拍,视线忍不住从婷婷肩膀飘过去。
“所以你们女同这么容易床死,又是个夜班飞人,这都不抓紧时间快活。害——你看哪呢,有没有在听?”
“……”方清樾揉额头。
“我给你港……”曲婷婷说着说着就感觉肩膀搭了一只手,“诶?”她缓慢转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花容失色,伴随着椅子后矬的尖叫,应激成一团炸毛猫。
于是,与发小女朋友的正式见面,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哎呦我了个大操!”
气氛微微僵直,带着一丝……不,是一大把的尴尬。
怎么会这样,曲大头鱼两眼放空。除了学生时代太年轻,和谢碧池见面就怼得日月无光以外(后来也顾及宝儿的面子熄火),社交小能手从没砸过场,也自信没有暖不了的场,如今兜兜转转又栽到她女人手里。
她张了张嘴。
“婷婷是吧。”这姐姐笑着问,方清樾朝里面挪座,于是这张亲切的脸一晃就和自己面对面了,“还记得我吗?”
“……”曲婷婷屏气,乖得像只没牙的老虎,“……记得。”
姐姐点头,从广告盒里抽出菜单,很自然地铺到桌上,“你们点了什么呀,我看还没上菜,够不够吃的?”
“婷婷要了碗冷面。”方清樾脑袋凑过来,“我想点煲仔饭,份量好像挺大的……”
“那咱俩吃一份好了,烤翅……来婷婷也看看,奶香烤翅……这是什么?”
狗女女,曲婷婷腹诽,注意力跟着投向菜单,十年老主顾从来不看单点菜,张口就是老叁样,比如新奥尔良重辣,黑椒中辣,单面BT辣……原来这家店还有奶油味?
曲婷婷眼睁睁看她点了奶香烤翅、番茄烤翅、秘制烤翅等等,得出结论:凡是诱人踩坑的选项这姐姐都一跳一个准,比宝儿这种随便党爽快得多,可以,她喜欢。
双方互不熟悉,中间的纽带往往就负责开启话题,方清樾又叫来一杯洛神花茶,问道:“你们要期末考试了吧?”
“嗯啊,改卷子我都要改瞎了。”曲婷婷怨念,“你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多难缠,还给我起外号!”
“叫什么?”江澜问。
曲婷婷向后仰椅背,睨视她俩,“绝情撕家哈士奇。”
“噗——”
“我他妈,老娘每天气得月经不调就为了当哈士奇?我说怎么还叫我哈老师,怎么不叫绝绝子呢,”津州相声出现了,“不过我再瞅我们班主任就知足了,就那个一米五超凶的早更姐姐嘛,学生叫她——狂躁疯批吉娃娃。”
江澜笑得肺叶子疼,敢情这还有鄙视链呢,你们这届大型犬真不行,缓过神看对面的姑娘妍丽,一看就是娇养的千金,就是张嘴逗人乐,透着股机灵劲。
她就更好奇了,“外号的话,我总听清樾叫你大头鱼,这是为什么?”
“哇姐姐,你怎么还挑拨离间呢,”大头鱼嚷嚷着,“这怎么行,宝儿,你也不管管。”
方宝儿被她拉进话题,“噢,”她抬头扔了个炸弹,“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