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滨江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为圆心,那丁女士的家就在120急救辖区的扇边上,是标准的“5公里半径,7公里路程”的响应距离。
换句话来说,从此刻起,留给江澜思考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然而加上堵车,满打满算二十分钟后,她还在神游天外:买什么七巷树啊,该买周大福。
桂苑是个好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学的男女宿舍,犹如金秋时节遍地桂花,少男少女抱着书从楼前楼后跑向主步道,又叽叽喳喳分流进教室和食堂。
它也的确是滨江大学的教师宿舍,在整个建筑群的末尾,十年前和新校区一起落在刚开发的东城区,丁女士正好卖掉老破小,在这换了宽敞方正的大叁居。
之后几年房价大涨,同样在开发区,甚至位置更偏,轮到清樾就只配火柴盒公寓了。
“没来过东山校区,”江澜从后备箱拿行李,小径没人,整个小区仿佛跟着寒假沉睡进一场冬梦,“倒是有学妹来这里爬过山。”
“嗯,这边都是人文艺术学院,山里挺好看的。”
小土山也没什么难度,就是树多景美,能在山顶鸟瞰市区,连带看到滨江蜿蜒,雾霭沉沉望不到尽头。
两人手牵手走上坡路,两边都是多层小楼,数了数最高的有十一层,波浪型设计,想必每家都能有一个曲面大阳台。
“说个好消息,”方清樾在上楼前贴着她说,“我妈这里开暖气。”
这个气氛活跃很干瘪,江澜笑起来,“那……什么姿势抱大腿比较成功,我一会儿努力一下。”
“……”方宝宝深吸一口气,光脑补那个场面就开始心疼了,“不不不,不用。”
“叮”电梯门开,她绷着脸,一脚迈出跟人生死决斗的步伐,“就,情况不对快点跑……”
江澜被她唬得一愣愣的,跟在后面像拎包小弟,其实时间太仓促,她没来得及给清樾说自己见过很多不讲理的家属,还有前任婆婆是个战斗力变态的阴阳人,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不过揣着一个炸药包引线,的确怪紧张的。
门就在无限沉默中打开了。
阳光大好,从丁悦身后直直铺过来,她戴着眼镜,探究的目光也许尖锐,但滑过去就消弭了锋芒,最终深邃的眼睛波澜不惊,她让出玄关让人进来,玄关的墙上画着大朵向日葵。
“路上很堵吧,”她说,“江医生这个节又没回家。”
江澜把行李箱放好,她眨眨眼睛,这段对话好像还在医院那个夜晚,时光封存,中间多少惊心动魄都和它无关,“是的阿姨,这次初二值班。”
“嗯,辛苦。”
方清樾深深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清樾。”
“……啊?”
“新衣服不错。”
“……”清樾看着自己这身淑女风的新年礼物,一分惊喜,一分无语,剩下的全是惊吓。
“家政临走前做了菜,你去看看,不够再买点,”丁女士对布置年夜饭有着难以言喻的烦躁,“不喜欢你们就自己做,我不管了。”
说完她就坐回沙发,给自己盖了个毯子,继续看虚假的肥皂剧。
可怜的女儿杵在厨房门口,完全跟不上亲妈的龙卷风态度,而且这种客人来了主人家准备长谈的既视感太强烈,总觉得有什么惊天大陷阱等着她跳。
“阿姨,你喝茶么?”
“喝,清樾知道茶叶在哪。”
脚步声近了,江澜走过来揽住她,在耳边调侃:“别发呆嘛,脸都吓白了。”
方清樾咬唇,帮她翻出来一袋茶叶。
“这样。”江澜绕到她面前,手心贴着她的下颌,“难受的区间一到十,你现在打几分?”
“叁……”
“还不错,继续保持。”她小声说,“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在七分内结束这一天。”
痛苦如果能描述,那就意味着可以解决,检查饭菜,叁分,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四分,发现丁女士在看《幸福一家》,冗长的肥皂剧不断描摹空虚和寂寞,强大的母亲也会有甘愿锈蚀的一天么,五分。
“江医生,”丁女士叹了口气,“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七分。
家是一面镜子,江澜还是这样认为,她推开书房的门,这里不像清樾那有宽大的写字台,地图和海报,充满艺术感的置物架,而是一片雪白——
石膏像,蒙着白布的画板,堆摞在地上的画布,从地面延申到屋顶的整体书柜,空气里是冷淡又粘腻的颜料味,就算通往曲面大阳台,阳台上只放了套餐椅,显得空茫又沉寂。
“什么时候的事?”
“您出院那天。”
“哦,所以之前在医院……”
“是的,”江澜笑了笑,“那时候我在追她。”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总来看我的‘理由’,”丁女士皱紧的眉头松了下,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沿着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