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后,夏油杰听见了肉体从高处坠落摔碎在地面上的沉重声音。
骑着飞行咒灵落到地面上,他看见了一套熟悉的黑色西装——以及摔得不成人形的肉体。
在尸体前站立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夏油杰走上前去,从尸体血肉模糊的尸体手中拿起一本黑色的小册子——
“琦玉市立浦见东中学?伏黑惠”,是一张学生证。
散开西装的口袋边沿,露出一点细细的银色链条。将链条拉出来,是一枚银色的贝壳状怀表。打开怀表,一面是表盘,一面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一张黑发女人背影的相片。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一张木质长椅上,微微侧头,大半张脸被齐腰的黑色长发遮住,只露出一点小小的鼻尖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将怀表从五十岚口袋中拉出来的时候,有一张小纸条也一同掉了出来。夏油杰展开纸条,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那张纸条是写给自己,以及盘星教同伴们的信。
他耐心地读完了信,然后仰头,看向夜空中那轮硕大的皎白圆月——方才帐放下来后,不知何时散去的云翳之间,那一轮虚伪的月亮,便一直高高地、高高地挂在那里。
然后——
“啵——”
极轻、极微的细响。
长得似一声太息,又短得若梦幻化为泡影。
晴朗的夜空,如破碎的镜面般,裹挟通明灯火的幻象无声崩裂——虚伪的月亮,被来自外部的力量击碎了。
白色的男人高高地、高高地悬浮在空中,白色的衬衫被夏日暴雨前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真实的月亮和星辰皆已被阴云遮蔽——那白色的身影,此时此刻便成为了天光的唯一来源。他拉起半边眼罩,一只晶莹如雨后碧空的眼睛高高、高高地俯瞰着地面上的景象。
成为盘星教主后,夏油杰其实已经很少有这种被俯视的体会了。
于是他便用咒灵收殓了五十岚的尸身和遗物,踏上鹈鹕咒灵的背,也飞到了和五条悟相同的高度。
“真是令我惊讶,杰。”曾经的也是唯一的挚友,此刻直直凝视着夏油杰的表情,似乎不想放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肉中体现的细微情感变化。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惊叹于你会甘愿被困在区区一只咒灵的领域里面这么久,还是该先惊叹于你竟然会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高专面前——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敢对你下杀手吗?”
“我知道你当然敢——但是你现在不会。”
夏油杰只是眯起眼睛,露出了面向盘星教众时候,那种慈悲如神佛的平常微笑。
如果现在就杀了夏油杰,那么咒灵操使体内以及藏匿于各地的成千上万只强力咒灵,将会被瞬间释放,把神奈川乃至整个日本变为一片人间炼狱——哪怕是五条悟,在要顾及普通民众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恐怕也是独木难支。
“反倒是你,悟,其实是你的学生杀了我的同伴。”似真似假地,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我到这里来,其实一开始也只是要处理教中事务罢了。”
“不去寻找你的学生们吗——他们还在那里呢。”
夏油杰指了指身后废弃的教会医院楼群——那里一片黑暗,荒凉衰败如同风中树海上漂浮的孤岛。然而,比黑夜更黑的不祥气息幢幢鬼影般,扭曲纠缠着飘摇而上。空中的两人在这样遮天蔽日的庞大黑气前,渺小得宛若豆烛萤火。
“这一次先放过你。”错身的一瞬间,五条悟说道,“下次就不会了。”
“我拭目以待。”夏油杰微笑着回应。
*
“你成功激怒我了,小子。”
揉了揉胸口,刚才被抓得很痛——又或许是【言灵】的反噬或者撕毁束缚的惩罚吧。
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呆愣的、如同贷款人描述的一样黑漆漆的少年,我冷静宣布道,“所以,请你去死吧。”
用上敬语,是我对将死之人最后的尊重。
【亚兹拉尔】银色的枪体变作一把骑士剑的形状。我将其立在胸前,宛如高高握举一把黑色的逆十字。
剑有双刃,指向敌人的同时,亦会指向自己。我将手按于面朝自己的刃顶割破,一边用掌心血液自上而下涂抹剑面,一边低声咏唱:
“【Veni?veni?Emmanuel,captivum?solve?Dei?Filio?qui?gemit?in?exilio.?(降临吧,降临吧,神与我们同在,解放流离失所的悲叹之神子)】”[注1]
而对面黑漆漆的少年亦摆出了架势,开始吐出我听不懂的咒语:
“【布瑠部由……】”
就在这个时候,“啵”的一声。
整座医院的通明灯火,熄灭了。
*
那一把剑,很强。
握着剑的这个女性,也很强。
当少女手中原本通体银白、造型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