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见过无数面,可与之交谈、对峙的,始终是安纳西。每次见面时,塞巴斯蒂安·莫兰始终是站在后方的那个背景板。
他与安纳西交流时,莫兰在看着;与教授交流时,莫兰在旁观;尾随罗赛琳满大街疯跑时,他只负责看护好她的人身安全。
浓烟燃尽,月色重新照亮地面,莫兰清晰地看到盖茨比的双眼。
“十一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莫兰哑声开口:“如果我为教授而死,他会抚养所有人的家属,直至他们死亡。”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是盖茨比懂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为月光映照,从中闪烁着唯独只有共鸣与震撼。
盖茨比听得懂,他当然能懂。
从一开始那句“回来的不过是个躯壳”他就明白。
多少同伴,生死与共、胆肝相照,可他们却永远地留在了异国他乡,许多人回来的时候只有衣物与勋章。
甚至是哪怕足够幸运,手脚全活的归来,可他们亦与莫兰一样。
战争已经结束许久,参与过战争的年轻人却始终无法忘记。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思想为炮火凝固在了焦土之上。
这一刻,盖茨比甚至是认同莫兰的。
然而下一秒,塞巴斯蒂安·莫兰就硬生生从他的掌心里抽回匕首。
火辣辣的痛楚爆炸开来,杀手的行动却没有停下。趁着盖茨比怔住的瞬间,他翻转手腕,刀锋的寒光在月色之下划过凌厉的弧线——
“莫兰,住手!”
罗赛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子弹上膛声同时响起。
两名在巷子里撕斗的男人同时停了下来。
莫兰回过头,看到纤细且高挑的姑娘,正举着自己被踹开的配枪,对准他的脑袋 。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没开过枪的人,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别做挣扎了。”罗赛琳威胁道:“你输了。”
“是吗?”
莫兰无所谓地笑出声来。
他丢掉手中沾着血迹的匕首,当着盖茨比的面转过身,把背部完全留给了对方。
身材结实的杀手,近乎挑衅般向前迈了一步,致使罗赛琳的枪口直接对准了他的下巴。
“那你扣下扳机啊。”
莫兰说:“如果你不杀死我,我就一定会把你抓回到教授身边。罗赛琳·波洛,你知道什么是最优解。”
罗赛琳:“……”
“杀了我。”
他甚至抬手帮助罗赛琳调整了一下瞄准的位置:“从这儿,直接开枪,你知道子弹会穿透我的下颌骨,直接射爆我的大脑。”
“罗赛琳。”盖茨比在莫兰身后警告道。
“杀了我一劳永逸。”莫兰笑着说:“是我杀死了你的父亲,波洛。于你来说我有血仇,与其让我碍事,不如直接杀了我,教授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罗赛琳没动手,也没挪开枪口。
“罗赛琳,别动手。”盖茨比说。
是的,她不能动手。
与教授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和他一样手染鲜血?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当然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杀过人和不杀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罗赛琳很清楚。
她的身上,从来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尸臭味。
于罗赛琳来说,这几乎就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跨过去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动手吧,成全你,成全我。”
罗赛琳深深吸了口气。
她阖了阖眼,然后缓缓收回配枪。
而莫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杀手如闪电般出手,一把夺过罗赛琳手中的配枪。
他的左手拉动枪栓,“咔嚓”上膛,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响。莫兰完全忽略了面前的罗赛琳,他骤然转身,枪口对准盖茨比——
那抹匕首的寒光于月色之下再次闪现。
莫兰蓦然瞪大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没()入自己喉咙的匕首。刚刚丢在地上的冷()兵器,另外一段紧紧握在盖茨比的手上。
殷红血水顺着伤口涓涓流淌。
盖茨比松开匕首,看也不看莫兰,一把抓住愣在原地的罗赛琳:“走!”
月色之下,他的白衬衣上遍布血迹。
刺目的颜色让罗赛琳猛然回神,一个事实明晃晃摆在她的眼前,催动着罗赛琳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盖茨比杀了人。
一刀刺入脖颈,莫兰活不下来的。
在小镇居民区,甚至有目击者。
但所有人也看见是莫兰先举起的枪,紧急情况,盖茨比充其量是防卫过当,于法律上他应该不会有事。
还有……等等。
罗赛琳抬起头。
杰伊·盖茨比的手牢牢抓住罗赛琳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