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侍女藏好,阿音便走出了灌木丛。
禅院家的路,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绕上三圈,咒术界普遍变化不大,这是唯一让她感到亲切的地方了。
然后——阿音对禅院家的滤镜就被砸了个粉碎。
她先是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哗声。
走过去一瞧,只见在池塘旁边,三个侍女匍匐在低,头都磕到出血,而一名身高矮小的稚童正怒气勃发地谩骂她们,不顾她们的苦苦求情,他说出了恶毒的判决。
“你们这帮废物,等着被打断手脚吧!”
这是咋了?
阿音没有贸然现身,等那男孩骂得力竭,转身走人之后,她才来到侍女们的面前,询问出了什么状况。
两个侍女扶着中间的那个,并未发觉阿音的伪装,其中一人梨花带雨地啜泣着说道:“我们、我们做错了事,惹怒了直哉少爷……每个触怒少爷的人,下场都很……”
“怎么办,我不想砍断手脚,我不想戳瞎眼睛,我不想……呜呜……”
阿音一时怔住。
她半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你们做错了什么事?想想办法,也许还能弥补?”
这么严重的惩罚,怕不是和诅咒师勾结,还是暗杀了某个长老啊?
答案让阿音目瞪口呆。
“我们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直哉少爷收藏的油画……”
阿音:?
见阿音一脸困惑,那侍女急了,红着眼眶说道:“上一回,梨奈因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进了少爷的书房,然后就……被打到再也站不起来。”
“少爷说,‘管不住这双腿的话,就干脆别要了’,于是,梨奈的脚筋被挑断了。”
说着,侍女又捂面哭泣起来,神色中尽是绝望。
阿音:草,我草。
她听得拳头硬了。
想象与现实差距太大,滤镜粉碎的那一刹那,像是从云端跌到了深渊。
即使她曾经不太愿意出门,不太关心禅院家的族务,她也知道……惠在任的时候,他是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七十年了,你们就进步了个这?
阿音捂着心口,冷静,淡定,也许这只是个例呢,家主的情况才是重点。
阿音把三个侍女拉起来,安慰她们说不会有事的,在她们的心神稍稍稳定后,阿音趁机套话,从她们嘴里撬出了想要的信息。
现任的家主叫禅院直毘人,实力不错,人品如何尚且不知,但就乱七八糟的禅院家看来,他的管理能力比惠差劲一大截。
侍女口中的少爷,也就是禅院直哉,是嫡系出身,在禅院直毘人的几个儿子中最具天赋,继承了父亲的术式。倘若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个家主。
也许正因如此,禅院直哉才会长成这个熊样子。
阿音把主要成员的情报挨个套出来,在听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她忽然哑声,愕然之色一闪而过。
“你们刚才说……甚一?”
“嗯,是的。”
这些侍女已经完全把阿音当作新来的人了,为了不让她在不知规矩的情况下踩雷,她们可谓拼了命地给阿音科普。
“甚一大人,是家主大人的侄子。”侍女乖巧点头。
阿音抚着下巴,心说这帮人是不是重名太多了点,难道这也是咒术界的传统吗?都喜欢给孩子取爷爷辈的名字?
“除此之外,甚一大人还有位兄弟,是……”
“阿九!”
另一名侍女赶忙喝止给阿音科普的同伴,阿九连忙捂住嘴,小声说道:“对、对不起,我又差点犯错了。”
看来有故事。
阿音挑眉,她脸上浮现出蛊惑性极强的温柔笑容,轻声劝诱。
很快,她就从这几个单纯的侍女口中,撬出了这桩家族“丑闻”。
禅院家又双叕出现了一个天与咒缚,被逐出了家门,如今已不再是禅院家的人。
阿音的微笑都快绷不住了。
惠,我能不能撂担子不干了。
你家没救了,真的。
阿音抹了把脸,认命了。
“安心吧。”她摸了摸顶多不超过十四岁的侍女的头顶,“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要出事的,是他们。
………
这将会是禅院直毘人毕生难忘的一天。
月黑风高,灯泡刚熄。
雪色的身影如乘月而来,降落在他的庭院里。
禅院直毘人反应极快,翻身而起,同时运起咒力,攻击蓄势待发。
他沉声道:“什么人?”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比如说敌对家族的刺客,与他结仇的诅咒师,或者接了悬赏的杀手……
他做梦都不可能想到。
不远之外的那个可疑的少女,竟是当着他的面,掏出了禅院家失踪已久的家主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