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凝尘是天地至灵孕化出的生命,生来便要修仙,被他的师尊捡到时,正处于群狼环伺的危险境地,周围所有的妖魔鬼怪,都猩红着眼,要将他撕了吞掉,炼化他身上浓郁的灵气。
师父曾告诉他,若是不想死就要努力修炼,否则就他这副躯壳,要被千魔万鬼分食,永世不得安宁。
所以他入千决门,修灵薄诀,初时只是求个活路,后来他便沉迷此道,落得个于内不通情爱,于外不留情面的名声。
流夏本也不是他的徒弟,是师侄的徒弟收的,算来是他徒孙。但她灵根微薄,人又惫懒,最喜欢的事便是吃饭睡觉晒太阳。
鹤影峰鲜少有人来,众人皆畏惧掌门那张冰坨子脸,但流夏浑似没看到,坐在正殿外头晒太阳,后来竟把自己的太师椅、小团扇、茶杯、乃至五花八门的吃食一通搬来,就搁在门侧,秋凝尘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问她为何要在此处晒太阳,她头也不抬地答:“此处清净,太阳也好,因为掌门你像个罗刹,逃课之后师父也不敢上来捉我。”
虽然不同她做些口舌上的争辩,但那句话还是让他上心的,他久违地站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罗刹?当真长得那般难看么。”
不关心俗事,他自不知道,在整叁界他是个惑阳城,迷下蔡的风流人物。
流夏在外头咔嚓咔嚓地吃着零嘴,秋凝尘在里头执笔处理门内事务,一时也算和谐。门前有一棵数百年的榕树,高大磅礴,华盖亭亭,人站在跟前只觉得自己是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日光从莽然巨木倾泻,似洁白的纱帐,坐在里头的流夏摇着太师椅,时不时饮一盅敬亭绿雪。
周遭万物都被这光晃的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流夏,被仔仔细细地拓印在此间,发里的流苏随着身体轻摆,直像在逗他似的。
顷刻心旌摇动,恰似柳叶入湖,带来轻微晃点的涟漪。
有时流夏晚上也会来,这时手里不是茶了,而是清香的果酒,她眯着眼和月亮对酌,嘴里念着些灵气逼人的诗词,或而抽出手里的剑,比划两招新学的斩澜剑法。
“晚上总没有太阳了吧,还来做什么?”秋凝尘不禁和她搭话。
流夏收剑入窍,丝毫没有在掌门面前露怯的不安,只是拂去额角的汗珠,眼里窝着盈盈笑意,“师祖不觉得今天的月亮也很好么?”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极目望去,世间万物都缩成一横、一点、两叁粒而已,他们二人难得的并肩站在一起,静静晒着月光。有的人有些心境在静默无言中便悄然变了。
落雨的时候,流夏已经十天没来鹤影峰了,秋凝尘和流夏的师父并不相熟,再者他从不会过问门下小弟子的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流夏的东西还堆在树底下,雨势要大了,榕叶慢慢盛不住丰沛的雨水,开始一股股地滴落。
他想起流夏有一种常吃的零嘴,像是面条用油炸过,酥酥脆脆的,她喜欢用它来佐茶,那东西若是受潮,想必口感不好。
这么想着他回房拿了纸笔,现画一张避雨符,贴在太师椅上,由此撑起一个泛着柔金色的雨罩出来,把流夏的东西严严实实地遮蔽住,树下的地方只有那一处是干爽的。
檐上砖瓦雨雾飞溅,串串水珠落下,滴在惯常砸出的坑里,映着碧绿铅灰。秋凝尘本来坐在圈椅里,后来起身去看雨景,他闲得发慌,想要找些事来打发时间,转头一想,竟然忘了平时清闲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只得缓带轻裘,枯对一场骤雨,百无聊赖,借窗头东风探意中人消息。
雨歇之后,秋凝尘又念着那避雨符,草草撕掉,椅子上沾了浆糊干透留下的纸屑。他伸手去扣,指尖顿了片刻,又放下,之后干脆回屋不看这一摊东西。心里兀自矛盾着,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说到底是欲盖弥彰罢了。
又过叁日流夏才来,神采奕奕地同秋凝尘说话,“师祖,这次外出历练,我给您带了礼物!”
她伸出背后的手,把一件包裹完好的盒子递给秋凝尘,“权当我这段日子的赔罪了,每日叨扰,师祖也没嫌弃。”
是只风铃,在盒里叮叮咚咚地敲着,像是奏了一阙离愁别绪。
“日后不来了?”
“不来了,师父让师姐搬去和我同住,督促我练功,想来也觉惭愧,出去一趟总是拖后腿。”流夏摸摸鼻子,竟是不好意思了。
她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袋,物什在流夏的喃喃细语之下化作米粒大小,被她一股脑地丢进去,放了那么些东西,锦袋没有丝毫涨鼓,暗纹平平稳稳,好像她的眼波似的。
秋凝尘拆掉盒子,捏着风铃红绳,催动口诀,地上的几片枯叶好似有了灵识,晃晃悠悠地接过,挂在檐角套兽上。
看着树叶小人似的,扭手摆脚,流夏的眼中闪出惊讶,秋凝尘自是故意要显摆一回,“可想学?”
现世和老师打交道,有一个绝窍,不管听懂多少,是否愿意,总要摆出一个诚实好学的态度来,流夏如今就是这样,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