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怨恨的竹马X双腿残疾的你X医生
裴存懿站在离你几米开外的位置,默默看着你。他旁边是一扇窗户,光正洋洋洒洒地投进来,细致地勾勒描绘出他挺拔的身姿。
你扶着栏杆站起来,双脚像是踩在刀尖上,关节处咔嚓咔嚓的响着如同生锈已久又重新使用的齿轮零件,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你撑在栏杆上,因疼痛而不由自主攥紧的手指陷进柔软的海绵里,你艰难地抬起头,裴存懿正张开手等着迎接你。
他的白大褂像玻璃瓶一样将阳光折射成彩色,像是吊针的输液瓶,里面装着医你的药。
“裴医生。”你突然叫他。
“嗯?”他准备走近你,又觉得自己不能心软,停在原地问你,“还可以坚持吗?”
你摇摇头,索性直接放开手,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前倒去,失重的晕眩感袭来,你眼前一片昏黑,然后你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侵入鼻腔,却是说不出的安全感和放松。
裴存懿小心地用手托着你的额头,轻声叮嘱你,“别靠在这件衣服上,上面不干净。”
你敷衍地应着,转而搂着他的脖子,替他扶正被撞得有些歪的眼镜。裴存懿的度数不深,眼镜像是镶嵌着星星一样璀璨,多亏了薄薄的一层镜片阻挡,才没有飞溅出来。
你每每和他对视,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初见的惊艳。而想到初见,回忆便怎么也绕不过一个人,
周措。
坐轮椅十多年以来,你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愧疚和帮助转化为手中的一柄双刃剑,伤人伤己。说是‘别人’其实不太准确,主要只有周措一个人。
小时候的一场车祸,你母亲为了保护你离世,而勉强活下来的你也因为骨髓受伤压迫神经下肢瘫痪,和你们坐在同一辆车上的周措,却只受了一点轻伤。
同龄人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都爱打着闹着玩,他们抢走你的东西还拿你的双腿取笑,那一刻的委屈和无力,即使被抢走的东西很快被周措抢回来还你、即使他们后来给你道歉,也难以消弭。
长大一点,你更是怨天尤人地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少了两条腿。你将委屈和怨恨的矛头对准了离你最近的父亲和周措,父亲再娶,你便将这件事也怪到了周措的身上——如果不是他那天非要缠着你去什么地方,母亲就不会带着你们出门,接着也就没有那场车祸,也不会有之后的所有事。
他是‘罪魁祸首’,是‘始作俑者’。
叛逆期的种子还未在周措心里生根就被铲除,他耐心待在你身旁,明明向往着教室窗外的喝彩喧闹声,却还是拒绝了一切课外活动,陪你一起老僧入定般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书。
你讨厌他的退让,这令你无法继续怨恨他,又做不到真正放下芥蒂。
周措称得上是任你打骂,最严重的一次,是他的额角被你扔去的东西划伤,鲜血很快顺着他的眉毛和眼角流下来,带血的玻璃碎片残留在地上,而周措在一声痛呼后就再也没了声音。他的手如同被定格一般僵在半空,血水糊得他睁不开眼睛。
怎么跟父亲说的、怎么把周措送去医院的、怎么看着周措被推进手术室……一个个像黑白默片一样的画面支离破碎,拼接不出半分你当时的害怕。
他的伤口距离眼睛很近,他差一点就要瞎了。周措的父母围在手术室外面,你连靠近都不敢。
狭小的电梯间里,有人问你“到几楼?”
你下意识地就要刺回去,“我自己够得到。”
说话的人摘下被呼气蒙了一层水雾的眼镜,他近视有四百多度,眼睛却依旧富有神采。没了镜片的遮挡,眼里的星星更像是会随时飞出来。他将眼镜别进白大褂胸口处的口袋里,一边歉意地弯下腰离你更近一点,“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
你碰巧对上他的眼睛,惊鸿一瞥带来的悸动仿佛是你找到了自己遗失的另一块拼图,两两相望,连灵魂都在颤抖着叫嚣。你慌忙地将视线移开,移到他的工牌上。
裴存懿,实习医生。
他工牌上写着的学校名字太过瞩目,以至于显得蓝底一寸证件照上的人更加相貌俊俏。
学校月考榜上,周措也是这样,在千篇一律的证件照里,独树一帜的意气风发。
然而在那次争执之后,他左眉峰上方永远留下一道两厘米的疤。也因为这道疤,在他和他心心念念的军校之间划出一道天堑。
周措刚回学校,你便让父亲递交了申请,最后半个月在家复习备考。正巧赶上下课,楼梯口人来人往,负责接送你的人刚抱了一摞书下去。你在走廊的尽头,周围同学刻意回避或者好奇同情的视线对你而言司空见惯,你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却还是反感。
你远远地就看见了周措,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膀上,薄薄的白T恤下包裹着肌肉匀称的身体,他侧着脸和同伴说着什么,一转过头,眉峰上的疤痕像是精致的工笔画落了一点污渍,是唯一败笔,或者另一意义上的点睛之处。